还有世子,这会儿怕是已经醒了,没人在他跟前伺候的话不知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或是家老让谁人顶替她去给世子送晚膳?这一觉睡起来的世子是有起床气的,若是前去伺候她的人不清楚世子脾性的话——
阿阮再不敢往下想,一心只想快些寻着路回去,同时也对那莫名其妙将她掳走的几人怨恼不已。
若是有人因她回去迟了而有性命之危或是失了性命,她便是那杀人凶手,将一辈子都背负着罪孽。
四周安静得只闻风声,不见任何行人,阿阮着实辨识不出这儿究竟是何处,也不能杵着不动,只能随意沿一条路跑去。
兴许是她时运不错,她胡乱跑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地竟跑到了白日里她买饴糖的那间杂货小铺子前,只是眼下铺子早已打烊,门前黑漆漆的,却也不难她辨认。
见得小铺,阿阮心中不由一喜,这般一来她便能辨出方向,知道该走哪条路回王府。
上京虽是楚国京城,照理当行宵禁,但如今天下群雄割据战火不断,政权频繁更迭,百年前一统天下的盛世大魏的宵禁制度早已在烽烟与战火中松动乃至瓦解,百姓在夹缝中求生存,夜里有不少人悄悄躲着那早已经松弛不堪的巡卫做起些夜间的小买卖,巡卫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不少时候也会到夜市里喝上一壶或是买上些热腾腾的汤饼来填肚子。
阿阮跑回荣亲王府的一路并未受阻拦,不过她一身材单薄又瘦小的小娘子于这雪夜里狂奔的模样还是引来不少夜间营生的人的注意与叹息。
跑得这般着急,也不知是不是家里遭了难,哎!
如今天下这世道,最难的便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
阿阮从不知自己原来竟能跑如此之快,路上她一刻也不敢歇,待跑到荣亲王府后门停下来的那一瞬,她才觉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幸而她及时扶住了门上的衔环,才不至于摔倒。
“铛铛铛——”铜铸的衔环打在门上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清晰到有些刺耳。
很快她便听到门后有匆匆的脚步声跑来。
开门的仍是白日里他们出门时值守的那个门房。
见着她的一瞬间,门房一脸的震惊。
因为“禁苑里的那个小哑巴逃跑了”的事情今日已经在整个荣亲王府传开了去,为此事,专门套马车驾车的老李和一并同她出去的大顺这会儿可是还在院里挨着棍子呢!
阿阮顾不得门房究竟是何反应,连忙往里跑,才跑了一会儿便听到前边不远处传来响亮的板子声以及男人痛苦的喊叫声。
她的心不免一惊,连忙循声急急跑去。
果见老李与白日里的那名家丁被扒了衣服按在长凳上,正由两名五大三粗的男人抓着粗粗的棍子朝他们身上打,只见他们背上腥红一片,也不知已经挨了多少棍子,却看得出若是再这般打下去,他们的背很快便会皮开肉绽。
阿阮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一时半会儿间根本就无心去管什么男女有别,只想着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便会闹出人命了。
施棍者见着忽然有人冲过来,不得不立即停手。
围在四周的下人瞧清这不要命冲过来阻拦的人竟是阿阮时,无不震惊得瞪大了眼。
她不是逃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回来找死吗?
阿阮知晓自己这会儿想解释也无用,拦住了施棍者后她着急地往四周瞧,显然是在找人。
家老呢?这种情况家老不是应该在这儿的吗?怎的却不见他?
还有,紫笑姐呢?紫笑姐会不会也觉得她是逃跑了?
正当阿阮急得不行时,忽有人冲过来一把便抓住了她的胳膊,发狠一般将她往一旁拽。
阿阮吃痛,却惊诧地发现拽她之人竟是秋茶。
秋茶一边拽着她一边快步往前走,边走边咬牙切齿道:“你跑到哪儿去了这种时辰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紫笑为了你回来后能少些处罚,替你去给世子送晚膳了!”
“她进去禁苑已经半个时辰了!到这会儿还没有出来!”
秋茶说这话时手抖得厉害。
她浑身都抖得厉害。
两旁明晃晃的风灯下,阿阮瞧见她眼圈发红。
她在为紫笑害怕,更是在为她担心。
平日里她为人虽刻薄了些,也总瞧紫笑不顺眼,可她们之间终究有着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于她心中,是真的将紫笑当做姊妹。
阿阮只觉自己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
紫笑姐她……
忽地,她甩开秋茶的手,慌不迭得朝禁苑方向跑去。
她以为她自西市跑回来已经精疲力尽了,没想到她还能有力气跑起来。
她不能让紫笑姐因为她而有事!
世子啊,求求你,不要迁怒于紫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