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音审问完白三姑娘,出来找了好一会儿,方才寻得赵云兮的身影。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正待要走过去,却又瞥见一道人影。
来人紫袍着身,离她六尺远,她刚瞥见袍边,便赶紧垂头行礼,“陛下。”
赵明修看着在不远处赵云兮蹲在一棵树下,正郁闷的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拉。
随从们都在旁劝慰。
他并没有收回目光,只淡然问道:“如何?”
鸣音低垂着头,谨慎回道:“春宴那日,白三姑娘落水一事并非意外,是白家故意谋划为之,让白三姑娘寻了机会落水,然后再由白少将军前去搭救,为的是在殿下面前留下好印象。”
饶是鸣音,从白家三姑娘口中听到实情以后,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惜利用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亲妹妹。
一边让白三姑娘自个儿落水,一边又深情大义的去救她。
谁不说上一句,想出这法子的人,心思歹毒阴狠,冷血无情,半点儿骨肉亲情都不念,人性全无。
如今这一切龌龊手段曝露于阳光下,简直就是将人心□□裸的剖开来,让人不得不去看人心到底能坏成何种模样。
白家好算计,行了如此恶毒的法子,倒真的在她家殿下面前留下了好印象,二十个人里,殿下也只待白燕书另眼相看。
谁能想到会是这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中的一环。
若她家殿下真招了白燕书为驸马,日后有很大的诱惑摆在白燕书面前,白燕书会不会像对待他的侍妾亲子,又或者是相伴长大的妹妹一样,轻易就舍了她家殿下的性命,去换取更多?
这不是不可能之事。
想法刚刚浮现在脑海,鸣音便觉着自己手脚发凉。
“陛下,当真要将此事告诉殿下?”鸣音犹豫。
她家殿下用得着知道这些事吗?殿下这辈子便是欢欢喜喜的过,又有谁能伤她分毫?
白家的这些龌龊事,又何须告诉殿下,让殿下不高兴。
赵明修轻轻瞥了鸣音一眼,幽深神色里藏着万千情绪。
“她马上就要十七岁了,不是弱小稚子。”
“她是被养的天真纯质心性,却不是脆弱之人。”
“让她知道世间险恶,对她而言,是成长必经之路。”
“总有一日,她可以不需要旁人庇护,也能好好活着。”
“明白了吗?”
鸣音头埋的更低,轻声的应道:“是,婢子明白。”
陛下向来话不多,能够说出口的话,必定是饱含深意。
陛下要殿下自己成长,要殿下能够分辨人心好坏,明辨是非,其实也没错。
人活一世,总归是要自己立起来。
赵明修没再往前去,只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蹲在地上的身影。
她已经要十七岁了,从小小一团、整日只会哭闹的小哭包模样长成了大人,脾性也在随着年龄成长变得成熟。
只是,还不够快。
他会一直替她挡风避雨,护她一生周全安稳。
从前他是这样。
往后此生也依旧如此。
他心里,能装下的人并不多。独她一人,便占据了大半心房。
或许是老天爷要惩罚他的狂妄自大,要他明白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坐拥大好河山,受万民敬仰,便觉着这世上万事万物都能随他心意。
他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教训。
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并不能事事皆如愿,连只在心里头放着的人,也会枉死。
赵明修合拢了手,捏紧成了拳,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在无人可看见的角度下,他的掌心泛着淡淡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鸣音快觉着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时,终于听见了前方清冷之音响起。
“去吧,早些带她回宫。”
鸣音屈膝应是,只见紫色袍边在她眼前消失,她方才起身朝前走。
阿卢绞尽脑汁哄着人,“殿下,您得这么想,幸好咱们这么早早的就发现白家人犯下如此恶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