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行之赵云兮心里叹了一句,这人要是模样生的好看,就算是剃度出家以后也是个样貌清俊脱俗的和尚。
赵云兮心想,身处佛门圣地她的想法却如此粗鄙世俗。估摸着她到底对陆行之出家这事儿是有怨的。
要是一开始
茶炉还未熄灭陆行之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让他离去自己动手重新取茶叶入沸水烹煮。他朝赵云兮念了一声佛号,“施主若是不嫌弃贫僧想请施主饮一杯茶。”
赵云兮轻咳了一声,终于正经起来她抿了唇,仔细想了想,方拍手道:“佛说因果相应相生,你既因我而能出家是该请我喝杯茶。”
她将帷帽递给身后站着的鸣音“我与法师喝杯茶,你们且退下。”
此处偏僻庭院角落里只老树一棵、石桌一方、石凳三张、蒲团一张、茶炉一樽和尚一个。
赵云兮也不在意石凳上飘着落叶,随手一拂而坐下。
而后好奇的将四周都给打量了个遍,问起正在烹茶的陆行之,“这就是你惯常念经的地方?倒是清净。”
“嗯。”陆行之轻轻点头呈上粗瓷茶盏,茶盏中的茶水颜色清浅。
“贫僧这里没什么好茶叶,忘施主莫嫌弃。”
赵云兮笑了一下将茶盏接过轻抿了一口,原以为这样清浅的茶水没什么味道,入口却是苦涩的让她直皱眉。
陆行之捧着茶盏,却是眉目淡然的饮了一口茶。
赵云兮杏眼微瞪,不可置信看向陆行之,到底将这茶难喝的话给憋住没讲。
陆行之见她如此,温和的歉意一笑,“不知施主喝不惯莲子茶。”
一听是莲子茶,赵云兮忍不住嘟囔着,“你如今过苦修日子也就罢了,连茶也要喝苦茶。”
“是日子不够苦了,你才要自己找苦受?”
她那双秀气的眉微拧,眉间似藏着散不开的烦恼。
陆行之微微有些意外,“施主有心事?”
他们总共见了三回面,而这第三回见面竟是最自在的时候。
赵云兮仰头望着天,“罢了,我的心事不值一提。”
天上白云浮过,偶有飞鸟振翅而过。
供奉着舍利的佛塔飘起两三缕青烟,悠远长绵的钟声
让人心情逐渐平静,沉溺于此刻的悠闲之中。
人信佛信道,总归是想要求些什么,求衣食无忧、求健康长寿、求家宅和睦、求平步青云
她的那点儿心事放在芸芸众生所求里,实则算不得什么。
听着钟声落下,她才转头去看陆行之,笑弯了眉眼,“倒是你,果真没有辜负你自己受过的苦。”
当初错在他,就算他如今出世,红尘之中也欠着她一份因果。
见她眼神澄净,已然是没了介怀之心,陆行之放下心来。
他起了身朝着赵云兮郑重其事的念了佛号,“贫僧此生亏欠施主一份因果,若施主有朝一日需要帮忙,贫僧自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赵云兮被逗乐了,“你好好做你的和尚不就好了,好不容易才圆满。我可是长公主,哪里又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和尚。”
“且不说当初是我嫌选婿麻烦,只在静心斋的帘帐后偷看了你一眼,就轻率的打算定下你为驸马。”
许是而今经历多了,许是她本就是不愿为难人的性子,她愿意给人台阶,“那日若你没进宫,我可能就不会选中你了。”
“佛说因果,你我之间的事,并不止是你一人种下的因。”
她自觉自己对佛法还算了解,说的不错,却见陆行之目露诧异,似不解她所言。
她奇怪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陆行之苦笑了一回,“施主仁慈大度,说的不错。”
“只是有些事情,贫僧如今才明白原是如此。”
赵云兮好奇,“你且说说。”
陆行之静默了片刻,双手合十,念了佛号,他神色悲悯看向赵云兮,宛若她身处于混沌里,“有些事,挑明便会生业障,施主可能承受?”
赵云兮神色茫然,只是在陆行之悲悯目光之中,忽而窥见一丝天机。
她心中一动,内心深处里萌生着惧意。
她张了张口,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了半点儿声音。她端了那杯被她嫌弃的莲子茶一饮而尽,不知茶苦。
她捏着茶盏,努力的让自己的神色不现半分慌乱,“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与陛下有关?”
她打小会说话起,便叫赵明修的乳名,就算赵明修被封了太子,十五岁登基以后,她仍旧叫赵明修乳名。
只有同他生气时,才会冷淡的唤他陛下。
称呼与称呼之间,是不同的。
一个带着与生俱来的亲昵,一个隔着天与地的冰冷。
此时此刻,她实在无法将那个伴随着她成长,早就和她自己的名字一般熟稔的乳名说出口。
赵云兮浑身一颤,凉意从。
她不知自己此刻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他不懂赵云兮在恐惧着什么,只能担忧的看着她,“或许施主不该太过于执着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听见了鸣音与贞娘说话的声音。
赵云兮朝着他款款一笑,“你说的对,我不该执着于此,而今不是很好吗?你得偿所愿,我也不曾因你损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