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娘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睁着眼睛仰面发呆,听隔壁床铺传来的轻微鼾声,心绪纷乱无章。 她不后悔那样对待三爷,她思索的是那样做可能产生的后果,三爷一身湿漉漉又脏兮兮的在路上走,除非过往的人都是瞎子,不然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没想法,碰到几个护主的下人,可能就呼天抢闹得人尽皆知了。 到时王妃定要追查到底的,三爷禁不住说漏嘴,或者一个个的审,一点点查出蛛丝马迹,最后查到她或绿翘那里,她又该如何随机应对见招拆招。 还是太冲动了,不泼他水,多踢他几脚也是解气的,可惜当时脑门一热想不了太多。 莞娘心不在焉,一直到翌日早晨,她身旁的香巧感受到她不对劲的情绪,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让你浇花,你这水全都浇到地上了!” “气温太高,给地面降降暑,让它们也凉快凉快。”莞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修练到脸不红心不跳了。 香巧弯了唇角:“你这人倒是有趣,分明是有心事,偏要说些歪理让人忍俊不禁。”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们都是世子的婢女,有事,也是因为心里装着世子。” 趁着四周无人,莞娘大胆的说了这么一句,她心里可不是装着世子,绞尽脑汁地想让他把自己从府里许出去,为此很是伤脑筋呢。 这时,回廊拐角的侧面传来几个大呼小咋的声音,情绪特别激动,引起了菀娘和香巧的注意,不再吱声,互看一眼往前走了几步,专心聆听。 “喂喂,你们听说没,三爷他昨儿个跌进荷花池了呢,” “这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自然听过,听说啊,被护院捞上来时头皮上还粘着淤泥呢,好不狼狈,看到的都是转过脸憋笑,忍得好辛苦!” “是啊是啊,我那好姐妹亲眼看到,她们几个人还被王妃叫到跟前问话了!” …… 苑娘千猜万猜,怎么也猜不到三爷竟用这么荒诞的办法掩盖他身上的污水,好在这天气炎热,跳进水池就当泡澡降温了,冻不到也着不了凉。 三爷的做法让莞娘太意外,做得好像是他在为她善后,可明明是他负她欠她太多,就算跳进冰河里冻成冰棍儿也尝还不清。 “要你们做事,你们却聚在一起嚼舌根,世子爷院里不留搬弄是非的嘴碎子,你们要是不想干了那就另谋高就,世子院里不留闲人。” 灵犀清脆又响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听得莞娘心神一颤,同香巧交换了眼色,赶紧各归各位,一个给松柏修剪枝桠,一个继续浇花施肥。 灵犀经过拐角走过来,看到两人各自忙碌的身影,目光一转定定落在莞娘娇媚的背影上,出声唤了唤她:“莞娘,你跟我来一趟耳房!” 莞娘依言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水壶跟在灵犀身后随她进屋。 灵犀坐在秀榻上,发鬓插着的珠玉簪子垂落到耳侧,明晃晃的惹人眼球,倒是有几分主子的气派,莞娘看着这样的灵犀,顿时有种陌生的感觉。 “不知灵犀姐姐找莞娘有何吩咐?” 猜不到女子的意图,莞娘索性中规中矩的问。 “莞娘,你来这里有几天了?” 灵犀如此一问,莞娘抬眼看了看她,平稳的答:“加上今天,有八天了!” “那你觉得其他姐妹如何,品性可有疑点?对你可有不敬?” 莞娘摇头,保守的回:“姐妹们并无怠慢,是我性情内敛,不爱与人交道!” “是吗?”灵犀笑了,眼神玩味,“我看你和香巧倒是处得不错,有说有笑好不亲近。” “她和我都爱摆弄花草,趣味相投。” 莞娘心中厌烦这种猜忌式的套话,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小心同灵犀周旋。 “我那表妹是个不爱花草的,也难怪和你聊不到一块,”灵犀目不转睛地盯着莞娘,看她秀美的脸上表情镇定,平静得让人有种想看她崩溃求饶的欲望,灵犀一字一顿慢腾腾地接着说,“绿翘是有些小性子坏脾气,但本质不坏,也没有伤人的念头,你又何必那么提防她,竟是在枕边藏了匕首,你可知世子爷有规定府里下人不得私藏凶器,若有人阳奉阴违,视王法不顾,杖责二十生死不论!” 竟有这么一条,她怎么没听说? 莞娘眼露惊愕的神色,对了,她上辈子并没有在世子爷,跟三爷又是你侬我侬,根本就没想过拿出匕首自卫,自然也无心留意这方面的事。 二十棍!世子爷果然心狠! 上辈子她还没捱到二十就因身下大出血而亡,这一世她虽腹中没有胎儿,体质强了不少,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扛过去。 菀娘稳住心神,不慌不乱地陈情:“灵犀姐姐有所不知,这匕首是我父亲送我的礼物,长者赐不敢辞,我带在身边也是为了怀念父亲,顺便做防身之用,并没有产生过任何歹念,还请灵犀姐姐体谅我一片拳拳孝心!” “我体谅你,谁又来体谅我?我是管事,你在我眼皮底下藏刀子,我知而不报,若是被世子查出,不仅你要受罚,我也会被牵连,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世子可不是三爷,你一哭他就心软!” 说的是世子,提什么三爷,莞娘最讨厌别人把她和三爷放到一起,说得好像他们有什么似的,有也是上辈子,这一世他们清清白白,也绝无可能。 “那么灵犀姐姐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我渡过这次难关,菀娘哪怕势单力薄,也定当竭尽全力予以重谢!” 灵犀既然没有直接捅到世子那里,而是单独找她谈话,那么肯定是藏有私心,说不准就是等她表态好捞个大人情。 既如此,干脆把话说开,省得你推我搡,绕来绕去没得意思。 见莞娘把话挑开了,灵犀也不绕了,要笑不笑地睨着她:“你又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值得我冒险呢!” “若是以放弃世子为条件呢?” 闻言,灵犀眯了眼:“我以为你无意做世子房中人,世子对你不理不睬,也没见你心急如焚,依然泰然处之。” “世子不来内院,我见不到人,着急上火也没用,灵犀姐姐难道没听过一个词,” 莞娘有意停顿了一下,灵犀被她吊了胃口,眸光转冷:“什么词?” “欲擒故纵!” 灵犀读过私塾,听先生讲过这个典故,脸色丕变,看莞娘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你果然不简单!”话里有些咬牙切齿。 “世子将来会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这是不可憾动的,再来一个香浓娇软的宠妾,世子心里会有多少位置留给姐姐呢,还真是不容乐观!” 女人之间的较量,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攻心为上,用她最在乎的东西击溃她坚硬的外壳,化被动为主动。 灵犀望着莞娘的眼神越发阴冷:“你以为你单凭这张脸就能迷惑世子,世子可不是三爷,看到长得好看点的女子就挪不动腿了。” “当然不曾想得这么简单,否则我也不会用策略,单凭美貌灵犀姐姐也是够的,为何跟在世子身边多年也未被世子纳为妾,恐怕还是没有摸透世子的喜好。” 不想听到三爷你偏又提,那就别怪她继续补刀。 灵犀被激得火气高涨,提了嗓门:“我和世子十多年情分,不是你这种以色侍人的玩意能够理解的。” “以色侍人,总比有色却无人可侍要强。”莞娘冷冷的回。 灵犀怒而站起:“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莞娘,倒是我小瞧你了,王妃莫不是也被你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