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拯揽住穆语的肩膀将两人转向里侧,撑住门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仗着肩宽腿长,只用脊背便替她们挡住了大部分攻势。
他垂眸蹙眉瞧了眼身下的穆语,这厮已经准确地找到了他身上仅存的一处,未被污染的衣襟,挥着小爪,抓起就往脸上擦去,商拯见状半是无奈半是恼火,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更靠近门边的陌生女孩,启唇提醒道:“开门。”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在黢黑的光线中摸着锁眼。
穆语余光瞥见,忙转身替女孩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明,三人合力拦住企图破门而入的闹事者,关门时已是筋疲力竭。
闹事者见未能求仁得仁,变本加厉地将门窗捶打地砰砰作响,穆语回身刚想拨打报警电话,手机便被商拯从指尖抽走,“报过了。”
穆语这才发现,他雪白的大褂已被秽物染得惨不忍睹,墨泼的发线淋着层灰白色的面粉,连刘海也被蛋液糊成屡屡分明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在脸蛋狼狈地映衬下,穆语眸中星子般闪着狡黠的光,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忽得瞪大了眼珠,“我真的要死了?”
又来了!
商拯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俯首尝试掸去褂子上挂着蛋液的面粉,未果,没好气地反问她:“挨打就是你说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穆语捋了把头发上成泥的面糊,心虚地来回打量着三人身上一塌糊涂的糟糕痕迹,她和吴佳也就罢了,但商拯未免受了委屈,要是回头再跟穆谨言告上一状,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是自己了。
这么想着,穆语踮起脚抬手就朝他后脑头发上的面粉拍去,连声讨饶,“连累您了,实在抱歉,求您回去可千万别告诉我哥。”
商拯不动声色地侧身,试图躲开穆语不断向他拍来的手掌,又看她极为恳切、满怀歉意的眼神,不由放弃抵抗般微微俯身,梗着脖子认她拍打。
穆语冲他谄媚一笑,“教授,您怎么知道我在这?”
商拯褪下褂子,向内团起随意抹了把脸,抬眼打量屋内,大体是成长环境优渥的关系,他还是第一次在城市里见到如此老旧房子。
方才那伙人来势汹汹,见事态不妙,他赶在他们还没来得及跟穆语发生肢体接触前,先一步报了警。
此时商拯心下很多探究,却并未露出失礼的表情,开口刚想回答穆语的问题,门外便传来社区民警对闹事者们的呵斥声。
*****
不久,门外的响动逐渐归于平静,穆语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向外探去,只见入口处一片狼藉,社区民警照例上前问询,“是你们谁报的警?”
见女孩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两位民警也将目光投向对方,商拯瞳孔地震无声地张了张嘴,“是我。”
“说说吧!怎么回事?”民警说着,调整了一下胸前佩戴的执法记录仪,大有“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的意味。
商拯,一个出生在高干子弟大院,从小深受科学文化知识熏陶,根正苗红的四有青年,即将接受人生中第一次,来自人民警察的问询。
要说丝毫不慌,那是骗人的,况且他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平日在上千人次的讲座上,侃侃而谈、出口成章的商拯,一时语塞,只得朝穆语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穆语会意,连忙抢着接过话头,“警察同志!我是电视台新闻中心的记者,这是我的证件。”她掏出证件递了过去,一面事无巨细,但却简洁高效地同两位民警解释着事件的前因后果,吴佳在一旁补充说明,很快便连商拯也听得入了神。
“事情就是这样了,这位是我的当事人,也是这间屋子的住户。”穆语面向吴佳介绍道,又转身面向商拯,“这位是……”方才还滔滔不绝、对答如流的穆语,此时陷入了短暂地静默,“是我朋友,多亏他赶来及时报了警我们才得救的。”
民警尽职地多做了些记录,又再三确认几人是否受伤,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后,直到太阳彻底下山,才离开此处。
穆语身心俱疲,离直播只剩不到两个小时,她顾不上旁的,拉上商拯便准备往电视台赶去。
“对了,”她转身望向同样难掩倦意的吴佳,“那是很容易想到的调查方向,我们不能保证其它人没有去做同样的事,如果有另外的人找上你,你的处境一定不会变得更主动,至少到那个时候,让我来帮你好吗?”
*****
穆语小跑两步,紧追在商拯身后,夜幕下老街区的小巷不似来时,穆语跟着商拯的足迹也走地跌跌撞撞。
“阿拯,你要是不答应送我回台里,我就不麻烦你了。”自从穆语跟民警说过他们是朋友后,便开始毫不客气、没羞没臊地直呼商拯的小名。
商拯停下脚步再次强调,“我们还没这么熟。”
“我们可是在警察同志面前认证过的朋友,怎么能欺骗人民警察呢?况且我们本来就算是患难之交,你别这么小气嘛!”穆语自顾往前走着,“你瞧咱,都有心电感应了,不然你怎么能正巧经过这里呢?”
“不是正巧经过,是特意找来。”商拯伸手拽了把走错方向的穆语,引她往另一面车子停靠的路边走去。
穆语脑海中涌现出一万种他特意找来的原因,排在C位的那个,果然还是——“我有生命危险。”
“上车。”商拯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