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匆匆挂了电话,柳清姿思来想去,周到起见,还是麻烦袭瑛代她去探望一趟。
袭瑛说,我一个妇产科医生去了能顶什么用。
不用你发挥作用,人家也不指望我们这点微薄的作用,柳清姿坚持道,您就当是必要的人情往来,他爸爸人就住在你们医院,我不能当不知道,妈,师哥......曾经帮我很多,也很照顾我。
袭瑛听出女儿语气里的焦急,怕她影响工作,答应了。
当天晚上带来最新消息,人已经脱离危险。
柳清姿悬着的心放下了。
袭瑛当医生见惯了突发情况,加上她本就是个冷静理智的女人,因此说话显得有些凉薄,她告诉女儿,没什么可担心的,住VIP病房,专业团队亲自负责看护,少有病人日子过的有他舒坦。
柳清姿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她也搞不懂自己在担心什么,毕竟认真计较起来,也着实轮不到她担心,大概卓薇给她转述时,添油加醋将画面渲染的过于血腥了。因此,再给傅昭南打个电话的念头打消了,她觉得她的那些宽慰过于遥远,对傅昭南来说不痛不痒,指不定还是一种额外的负担,所谓应付人说话也是要耗费精力的。
他目前的精力有限。
他们之间产生交集的理由因此断掉了,一瞬间回归到彼此互不干扰的平静状态,似是无风的湖面。而再一次打破平静、投掷涟漪的契机,得等,但一般不会很久,一两个月,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这回,两人长达半年没有过问彼此的生活了。
思及此,柳清姿愈发沉默了。
“不要跨脸。”卓薇伸指头戳戳她,“这样我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让你为难了。”
“是我该不好意思吧。”柳清姿纠正,“哪有蹭饭吃的嫌管饭的招待不周的道理。”
卓薇笑了,她靠近她一些,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又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比你更不欢迎他来。”
“为什么?”柳清姿问。
卓薇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来准找茬,龟毛的很,烦死个人。”
柳清姿联想到什么,也笑了。
说话间,店里的入座率已有一半,看得出来生意挺好的。柳清姿的感受也不错,因为氛围轻松,很适合燥热的夏天入夜后约着三两好友在这里开怀小聚。
卓薇没让等傅昭南,问柳清姿想吃什么,到后厨下单,弄来一份小食拼盘让她先垫垫胃。
柳清姿真的饿了,她今天连跑两个会场又从杭州飞回,一天都在赶行程,没时间吃东西。
拇指肠烤的焦香多汁,她一下全吃完了。
“好胃口。”卓薇夸她一句,看她喜欢,起身正准备再去给她弄一份,透过落地窗瞥见一辆熟悉的轿车从街道开过,停在地面停车场。
“喏。”她下巴一抬,“来了。”
柳清姿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
傅昭南一从车上下来,她的视线就精准捕捉到了,很奇怪,明明室外人头攒动。
许是嫌热,他朝这边走来,步子跨得极大。那是傅昭南惯有的走路姿势——身体始终维持在一条中轴线上,腰背挺拔,目视前方。
天生大骨架的优势,他的肩膀很宽,这使得他的身体摆动起来,看着舒展自如,飒爽干脆。
......他走路实在是快。
卓薇看着,很不可思议地调侃:“就他这个架势走路,哪能有姑娘追得上呀。”
柳清姿没搭话,但咧嘴笑了。
她保持着扭头回望的姿势。
傅昭南没有走正门,偏门进店,像是预料到她们会坐在哪里,直奔目的地。
远远的,柳清姿视线与他的交汇,她挂在脸上的笑意尚没有褪去,像是特意冲他笑的。
傅昭南倒是没有给她热情的面部回应,只是盯着她,目光始终不肯收回,像是忘了这样不礼貌。
柳清姿感到些许的不自在。
“我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人了。”卓薇瞧着他西装革履,打扮得板正,问,“是才下班吗?”
“去了趟福州出差,刚落地。”傅昭南说着把西装外套脱了,接着又去解衬衫袖扣,好似穿着这身嫌难受。
卓薇问:“那你吃过晚饭了没?”
“没有。”傅昭南摇头:“我就是来吃饭的。”
“电话里怎么不说。”卓薇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合情理:“早说我早准备嘛,非要凑就餐高峰给我添乱。”
“我来你乱什么?”傅昭南问:“你这个经理就这点本事。”
“天爷!”
傅昭南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点卓薇和柳清姿都见识过,搁在大学那会,卓薇即使跟他同届,也是不敢顶撞他的,但自从她过来经营他的这个餐厅后,接触多了,关于店里的一些问题,两人三两天吵一架,更加熟悉起来,卓薇眼里,以前傅昭南起码有个“帅哥”的优点,现在“帅哥”降级为“事儿哥”,这人在她这里完全“不受待见”。
“我不过随口说了句玩笑话,你怎么那么凶,我又没招惹你。清姿——”卓薇和柳清姿说,“你瞧瞧他,真的是当上老板又窜脾气了。”
柳清姿对于这场突兀的碰面尚显拘束。
她和傅昭南的相处......怎么形容,忽远忽近,所以她不如卓薇在他面前放得开,就没有应和她。
卓薇侧头,看她有点呆,肩膀拍了她一下,“跟你说话呢,发什么愣?”
柳清姿拖长音调缓慢地“啊”一声,笑了笑,随便扯个理由:“第一次看师哥穿的这么正式,好不习惯。”
傅昭南把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椅背上,衣服面料太有质感,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他再瞥向她,略带严肃地开口慢慢说:“那是你看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