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脸色一连数变,突然“哇”地抱住宁无缺,失声痛哭道:“可是,我不让你去死,我不要你拿性命去报答她,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
宁无缺大吃一惊,猛地推开她的纠缠,站起,严肃道:“师妹,你乃佛门中人,怎能这样?”
君念死命摇着头,嘶声叫道:“我不是佛门中人,我不出家了……师兄,答应我,让我蓄发还俗,让我永远跟你在一起,答应我,答应我……”
宁无缺万万也想不到她竟然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一时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才好,君念的身子,却像蛇一样缠着他,樱唇如雨点,不断落在他的眼上、颌上、嘴上……
他虽然活了十几年,但像这样被一个少女赤裸裸吐露爱意,火辣辣纠缠身子,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所以,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是好,只知瞪着眼睛,浑身不停的颤。
君念像一团熊熊烈火,扭动着,呓语着:“宁师兄,答应我,我要蓄发,我要嫁给你,一定……”
宁无缺惶然,喃喃道:“不行!不行!不行……”
君念叫道:“可以的!你忘了在华山水窖里,你已经触摸过我的身子,除了你,我不能再嫁给别的男人,是吗?”
宁无缺惊惶失措地摇着头,道:“没有,我没有,师妹,快放开手,快放手……”
君念泣道:“难道我不如诸葛珂儿?难道你不喜欢我?”
宁无缺神情一震,突然挣脱而起,沉声道:“师妹,你疯了么?要是被姑姑看见,咱们都别想活了!”
这一挣,用力过猛,竟将君念推倒在地上……
君念冷不防宁无缺会这样用力,一跤滚在地上,所有的美梦、幻想、希望……都被这一跤跌得粉碎。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一时反倒忘了悲伤和哭泣,充塞在她心中的,只有屈辱、悔恨,说不尽的屈辱和悔恨……
她向他掬出一颗芳心,换来却是满身羞惭。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想爱一个男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尝到爱的苦果,在她纯洁无瑕的心灵上,被宁无缺划上一条深深的刀痕。
所以,她反而不哭了,非但不再哭,更觉得这一刹那间,对这个世界,突然了解了很多——自然,这些“了解”,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宁无缺见她颊上泪痕宛然,痴痴坐在地上发愣,不安地问道:“师妹,摔着哪儿了么?”
君念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冷漠一笑道:“谢谢你,师兄,我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宁无缺木然半晌,猜不透她的话中是何含意,只好讪讪道:“只因师妹是佛门弟子,姑姑门规又严,要是给她老人家看见,必然彼此不便,所以……所以愚兄失手略重了些……”
君念听了这番话,眼圈忽又一红,但她极力忍住那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凄然一笑,淡淡说道:“这怎能怪你,都怪我太……太下贱了。”
宁无缺惊道:“师妹,求你别这么说,愚兄真要无地自容了。”
君念冷冷道:“无地自容的应该是我。”
突又忍不住泪水簌簌直落,用力跺脚,道:“我恨我自己是佛门弟子,我恨我们为什么要见面,我恨你是我的师兄……”
宁无缺愕然失声,叫道:“师妹,师妹,你……”
呼唤声中,君念头也不回,有如一缕轻烟,消失在竹林中不见了。
一阵风过,林影摇曳,沙沙之声如泣如诉。
宁无缺怅惘许久,心里幽叹道:“师妹啊师妹,就算你不是出家人,就算你是一片真情相待,但我的生命已经准备报偿珂儿姑娘,只有辜负你的深情了。”
刚才的经过,就好像一场噩梦,他不知自己是对是错,终于叹息一声,缓步出了林子。
不用说,这一夜他是更无法入眠了……
眼睁睁熬到天明,宁无缺匆匆抹了一把脸,便向百忍师太的经堂走去。
走到门外,侧耳倾听,房中静悄悄,竟听不到丝毫声息。
宁无缺诧道:“每日曙色微露,姑姑总已经开始了诵经早课,今天怎么竟没有?”
于是,他举手轻敲门扉,扬声道:“姑姑,你老人家早课完了么?”
连叫几声,房中无人回应,宁无缺轻轻推开房门,探头探脑地向里一望,房中竟渺无人迹,甚至神案上的香供也没有安排。
他正自诧异,蓦觉身后有人低沉的道:“飞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宁无缺吃了一惊,转身回顾,却见百忍师太已站在自己身后。
百忍师太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虽然含笑向他颔首招呼,但眼中却隐约含着两泡晶莹的泪水。
“姑姑早。”宁无缺迷惑不解,又不敢擅问,连忙请安见礼。
百忍师太将纸条揣进怀里,带着宁无缺进入经堂,合什跪在佛前,默默祝祷了很久,才命他坐下,问道:“你考虑了一夜,诸葛姑娘的事,已经有了决定没有?”
宁无缺躬身答道:“晚辈身受诸葛姑娘救命厚恩,粉身碎骨,也当答报,如今她正在危难之中,晚辈责无旁贷。”
百忍师太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同意替她炙穴疗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