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棚之下,喊声震耳,洗心殿的车轮阵法,布成一道将近百人的圆圈,一个接着一个,你进我退,周而复始。
百忍师太脸上遍布寒森森的煞气,长剑运处,决不容情,不过顿饭之久,身边已躺了一地死尸,僧衣之上,满有鲜血。
人潮渐渐减少了,车轮也渐渐缩小,前后才半个时辰,洗心殿门下和各派迷失本性的高手,横尸地上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花月娘一直和苏君墨并肩站在十丈外观战,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面默默在心中计算时间,神情极为阴鸷。
苏君墨忍不住轻声问道:“娘!你老人家真的在花上做了手脚?”
花月娘阴笑着道:“这贼婆娘是咱们第一个对头,不出毒计弄死她,咱们休想在中原扬眉吐气。”
苏君墨道:“可是,怎么困了很久,还没见她茧毒发作呢?”
花月娘叹道:“老贼尼功力深厚,一时尚能压制茧毒发作,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从此高枕无忧了。”
苏君墨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怅惘,忖道:如今殿中高手伤亡将半,再过半个时辰,就算杀了老尼姑,洗心殿只怕也完了……
刚想到这里,场中忽然传来叶策雄的暴喝之声。
苏君墨扬目望去,见场中情势业已大变,洗心殿伤亡虽然逾半,但剩下尽是功力深厚的好手,人数一少,攻势反而凌厉起来。
但见百忍师太四周人影飞纵,众人轮流出手,一招即退,轮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死伤却大为减少。
而百忍师太力战半个时辰,以一敌百,真力消耗将竭,剑势已缓慢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觉内腑有一团灼热如火的气流,由丹田开始,蠢然欲动。
百忍师太骇然大惊,慌忙运气极力压制那团热火,剑上力道立刻减低大半,不多一会,脸上也开始升起阵阵红潮。
花月娘瞥见,大喜叫道:“时刻快到了,叶右护法不可松懈,加力攻她一阵。”
叶氏兄弟此时原已疲惫不堪,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双双催动车轮阵,攻势陡又强盛了一倍!
转眼又是盏茶时光,百忍师太耗力越多,内腑那团热力就越加难以控制。脸上红潮也越渐变浓,满身鲜血,直似一个血人。
但她兀自咬牙硬撑,长剑飞处,一连又斩了三人,终南掌门人银发婆婆应招稍慢,肩头上也中了一剑,鲜血直喷而出。
花月娘望见,不禁赞叹地摇摇头,道:“好一个不怕死的贼尼姑,此时用力越多,等一会茧毒发作也越痛苦,念在旧谊份上,早些成全了你吧!”
回头向陶秋霞招招手,道:“你去叫叶护法他们退下,由你出手,跟她拼十招。”
陶秋霞内力修为,在洗心殿中可称得第一人,何况一直袖手观战,正是一支实力雄厚的生力军,花月娘留下在她身边,目的就在这最后的一击。
但陶秋霞听了这吩咐,却有些胆怯,道;“以一对一,老身只怕不是她敌手。”
花月娘笑道:“放心,若在平时,便是十个陶秋霞,也休想在她剑下走满百招,但如今她内毒已发,耗力过多,其势已成强弩之末,我敢保证你只要全力接下她十招,这件功劳,使非你莫属了。”
陶秋霞心头略动,道:“成与不成,我且去试试看,万一弄她不过,老殿主仍须要他们替老身接应。”
花月娘道:“这是自然,你只管大胆去就是。”
陶秋霞嘿了一声,提着铁拐,大步而出。
百忍师太奋力血战,斩首近百,整个人就像屹立在尸堆中,浑身僧衣,尽被鲜血溅透,恍如血人一般。
但是,也正如花月娘所说,此时内力将竭,已呈强弩之末。
她一直紧闭一口真气,压制住丹田之下那股灼人热流,坚毅倔强的意志,使她仍旧能挥剑血战,屹然不动。
但陶秋霞奉命而出,大声喝退了叶兄弟等人,情势一松,百忍师太那堪堪尚能勉强支撑的一口真气,突然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铮”然而断。
刹那间,丹田下那团热流破围而出,迅速地循着“阴交”、“分水”诸穴,向全身蔓延开去。
热流过处,体内酸麻,如虫咬蚁啃般刺痛。
百忍师太自知茧毒已发,颓然长叹一声,暗道:悔不听从铃儿的话,不想果真把老命断送在洗心殿中……
万般无奈,钢牙一挫,骈指如前,自行点闭了右腰下“章门”大穴。
“章门”乃通心要穴,一旦封闭,真气隔阻,固然能够暂阻茧毒蔓延上攻心肺,同样也使她整个下半身陷于麻痹,等于被人拦腰砍断。
花月娘望见,满怀舒畅哈哈大笑道;“贼尼姑今天死定了!”
陶秋霞倒提钢拐,站在百忍师太面前七尺外,心里犹觉胆颤,强自裣衽为礼道:“老身奉殿主令谕,特来领教师太超凡入圣的内家功力。”
百忍师太以剑驻地,冷眼打量这老婆子,见她眼神锐利,太阳穴鼓起甚高,心知必是内家好手,不觉泛起一丝冷傲而凄凉的笑容,缓缓道:“你自信能接得住吗?”
陶秋霞道:“殿主差遣,由不得自己,还请师太剑下留情。”
百忍师太仰天长笑,道:“好得很,看在你一派谦和,老婆子就死在你拐下,也不枉称雄一世,来吧!尽管放手一搏吧!”
说着,腕间一收,平剑横胸,身子却不由自主摇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