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吴成昆一愣,看看长得似乎比自己都要高的外甥,疑惑的放下了酒杯,他每天都要陪爸爸喝一口,不但是因为老人好这一口,他做儿子的尽孝心,更是出于感恩的心理——这一家的情况很特殊,也很复杂,容后详谈。
“您先陪姥爷喝酒,”若是前世的卢利,只以为姥爷就是姥爷、姥姥就是姥姥,根本不知道这一家人乱七八糟的情况,后来还是听舅妈——也就是近在咫尺的这个正在怀孕的妇人——讲述,才知道其中缘由。他笑了笑,说道:“我的事不着急。”
一家四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神中满是疑惑,小小似乎不太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长相也还是那个长相,但精气神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旁的不提,只看他站得如同一根标枪般的笔直,就再不复往日那小老头一般的萎靡不振!
吴成昆胡乱用过晚饭,拿起一个小马扎走出小院,点起一支烟,“小小,有什么事?”
“舅舅,我听我爸爸说,您现在在四面钟派出所上班了?”
吴成昆大大的吸了一口烟,摇头说道:“不算上班,只是在那帮忙。”
吴成昆上山下乡回来之后,在滨江道——也就是闻名全国的那条繁华街道上——的一家集体所有制的小单位上班,做车工,后来出了一次工伤,伤好之后,就不再去上班,而是通过关系,在离家不远的四面钟派出所担任辅警。
不要觉得奇怪,在1982年,就有辅警存在了,主要是一些比较繁华区域的派出所,例如四面钟、小白楼等派出所,所管理的地区人员众多,市面繁华,警员人手远远不足,便诞生了辅警这种特殊的产物,其档案关系放在原单位(没有单位的待业青年则放在街道),工资也是由原单位发放,而人则是在派出所上班。
用卢利后来人的眼光看来,这真是蛮奇怪的,劳动关系什么的放在原单位也就罢了,工资居然也是由原单位发放?这不是替派出所养人吗?但在计划经济的时代,却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毕竟,作为管片派出所负责区域中的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做一点点奉献又算什么?
以吴成昆为例,他每个月的工资是37.82元,另外每个月有两元钱的奖金,加在一起是近40元,而借调到派出所之后,那2元的奖金就没有了,不过收入虽然少了,特殊工作带来的油水却是足足的,旁的不提,就在上周,所里组织了一次抓捕行动,目标是管片内一处民房,冲进去之后,几个聚众赌博的家伙都傻了眼,而抄没的赌资,竟高达1,000多元!
这可是1982年啊!天知道这8个人是从哪弄来这么多钱的!而在抓捕之后,每个参与赌博的家伙,都被开出了500块的罚款,拿不出来的,一概扭送分局——真要是这样的话,这些人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一次行动,向上级单位上缴一部分赌资和罚款之后,所里所有干警,包括一众辅警,每人得到了从20元到5元不等的奖励,吴成昆拿到手的是7.5元,仅是这一笔,就将近他五分之一的月收入了。因此,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舅舅,我想请您帮个忙。”
吴成昆噗嗤一笑,“你找我帮忙?是你爸爸让你来的吧?”
“不是,我爸爸成天忙着读书上课,哪有什么事?真的是我自己找您。”卢利笑呵呵的在舅舅面前蹲下,说道:“舅舅,我知道您和二商局的田局长认识……”
“二商局?”吴成昆一愣,仰头望天,思索了片刻便想起来了:“你是说二蛋子他爸爸吧?”
卢利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是这么回事,我七月份的时候,想请您帮着引荐,去一趟田局长家,嗯,顺便说一声,还有个人,也和我一起去。”
吴成昆听得傻了眼,香烟的烟灰积了老长,都想不起来抽一口:“小小,你……你慢点说,你想去局长家?你想干什么?”
卢利噗嗤一笑,舅舅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想来也不奇怪,自己虽然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终究也只是11岁,突然说要去一个局长家?怕是任何人听见了,也不敢相信的吧?正待细说,院门打开,舅妈挺着大肚子,叼着一支烟,捧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爷俩聊什么呢?来,小小,吃口西瓜。”
卢利接过舅妈手中的托盘,拿出一角西瓜递给舅舅,又给了舅妈一块,笑道:“舅妈,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更对小妹不好。”
“小妹?”舅妈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膨胀起来的肚皮,讷讷的问道:“是闺女?”
卢利呆了一下,自知泄露了天机,干笑道:“闺女不好吗?俗话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呢!”
吴成昆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着西瓜,啃了一口,说道:“小小,你接着说。你想去……局长家,去干什么?”
“其实,只是个初步的想法,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卢利笑笑,拿起一块西瓜啃了一口,老天,真是又沙又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