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夕桦与温茹交好并非是因为姐妹情深,或是合眼缘,而只是因为跟嫡系嫡女在一处,她总觉得自己这身份更立得住些。她想着,嫡系都认她的身份,那些杂碎嚼舌又有何用呢。
“堂姐,这是哪里来的郎君?好俊呀。”待温茹、傅寄舟行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温夕桦便倾身过来,笑着寒暄。若是个成年女子,说这样的话算得上轻佻,好在她只有十岁出头,包子一样的圆脸显得比傅寄舟还小上许多,便只觉得言语分外真挚。
傅寄舟耳后微红,向右迈了一小步,躲到温茹身后。
温茹伸出食指将倾身过来的温夕桦推了回去:“好生坐着,在祠堂前厅还敢胡乱说话,小心又被关小黑屋里。”
温夕桦嘴一瘪,悻悻地坐回去,小声嘀咕:“堂姐见着好看的郎君,便不跟妹妹玩了。”转瞬见温茹带着人往上首去了,又忙伸手去拉温茹,笑嘻嘻的,“堂姐,明日去学堂么?我听闻,这半月堂姐身体不适,也未去上学,明日去么?我明日一个人……”
温茹歪头想了想,回她:“去。”
温夕桦眉眼登时敞亮了许多,端端正正坐好。
温夕桦以下还有一桌,是二房三房的小侍们带着几个郎君吃席。平日里温茹见得不多,有些连名字都不甚记得。
“开始吧。”见人来齐了,温年月站了起来,随着小厮们高举的祭品,一步步徐徐地朝后面的祠堂走去,温年星、温年辰她们紧跟其后,再接着是她们这些小的。
食祭过后,众人回席,温年月告知众人,前洲表亲的孩子傅寄舟将暂居温家东府,如若遇到,须以礼相待,众人应下,认了脸,便各自下去宴饮。
刚坐下,温茹一张小脸就皱了起来,她不过是去了趟祠堂回来,怎么案上骤然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温茹抬眼哀怨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花庭,花庭却不看她。
见此,傅寄舟在案下偷偷拉了拉温茹的手,附耳轻声说:“我将剩下的蜜饯带来了。”
温茹抬手挠了挠钻了热气进去的耳朵,鼓鼓脸颊,仍不怎么高兴,倾身过去,小声跟傅寄舟咬耳朵:“那你拈起一颗,我一喝下,你便塞我嘴里。晚一秒,我便要苦死了。”
“晓得。”傅寄舟低头去拿自己腰侧的香囊,用热帕子净了手,方才小心翼翼地拈出一颗,举在身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茹拿起那黑魆魆的药汤。
坐在上首的温年月将两个小家伙的动作看得分明,嘴角微勾,仰起下巴,将手中满满一琉璃杯的酒一饮而尽。
“大人!”一向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竹笙在一旁看不过眼,少见地主动出声劝阻,“午时到现在,您已经喝了两坛了。”
“满上吧。”温年月却不理他,只让跪伏在一旁的倒酒小厮继续将酒杯续满。她端起酒杯,眼前光景已然有些迷蒙,一晃眼,便瞧见傅寄舟眼神紧张地将那黄澄澄的蜜饯塞到温茹嘴里,见温茹吃下,眉眼才稍稍松了松。
“还好,那小家伙长得不像傅菱那混球。”温年月将杯里的酒再次一饮而尽,喟叹了一声,抬眼扫视了阶下伴着橘黄色灯光眉眼和煦、热热闹闹说着小话的众人,老二老三那些侧君、小侍、小郎君她也不常见,面生的很。
半生的时光尚未过去,座下眼熟的故人却已然寥落。
竹笙知她难受,便不再劝酒,而是将一颗提前备好的解酒药丸,递了过去,见温年月服下,退到她身后不言不语。
脑子里想起,午时,派往前洲调查傅寄舟孤身上京缘由的温家暗卫传回了消息。
当初,自家大人和傅菱各自求娶了前洲百家求的两位光风霁月的少年郎,四人宴饮同乐,妻夫亲密,艳羡多少人。谁知不过经年,家主孤身一人坐在这热闹的家宴之中。难得收到旧友消息,却是她纵容继夫掘了故人陵穴,将亲子逼得离家出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