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显皇后没了,太子也没了。公主依旧是圣人最爱的公主,是被捧到天上的娇贵玉人,却不再是从前最无忧无虑的褚沅瑾。
若是日后圣人也没了,她又该如何自处,谁能护得了她?
倘若褚景同登基,公主只会万劫不复。
秋书静默片刻,净了净手躬身退了出去,吩咐外头的冬画去将停在府门口的马车迎进来。
照公主的意思,将马车中的人安排在溪涵居附近的柴房里。
六公主储文心自前几日搬过来后,一直住于溪涵居。
她倒也没掀出什么风浪,只是时常去同一坊里的怀安王府,一待便是好几个时辰。
在褚沅瑾眼皮子底下时算得上是老实。
可秋书一直不明白公主为何会容她在府中,并且还过得相安无事。虽说是太后特允六公主搬过来住些时日,美其名曰增进姐妹情谊。然她家公主向来不是什么能吃亏的性子。
这会儿确乎是有些明白过来了。
——
褚沅瑾第二日睡醒了才去那柴房看昨日里送进来的人,这一看也是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这人鼻青脸肿不说,整个人昏在墙角,污血从明显被人特意换过的外袍下渗了出来,蜿蜒曲折。
不难想象里头包裹着的是怎样一副残破不堪的躯壳,全身上下定然没一处是好的。
若非让人拿指尖探了探鼻息,她真要以为沈长空竟是那般没眼力见儿,给她送来个死人。
见人还活着,褚沅瑾弯了弯唇,背过身去朝门外站着的几个侍卫招手,跟他们偷偷耳语了几句。
随后拧着于渊的脖子,令其同自己一起背过身来。
于渊又是不耐地舒了口气,心道怎还当他是个小孩子。嘴上却是什么也没说,任由褚沅瑾将他掰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响起侍卫迟疑着叫她的声音,“公主,已经,没……没了。”
已经没了?
褚沅瑾挑了挑眉,这王文远看着弱不禁风的,竟还挺能忍。
命根子被人咔嚓一刀剪了都不带吭一声的,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咔嚓一刀……
褚沅瑾猛然转过身去,她方才可没听到咔嚓一刀的声音。
果然,两个侍卫同她大眼瞪着小眼。手中铁剪干净光亮,一滴血都没见着。
褚沅瑾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睁大了眼睛问:“没了?”
侍卫重重点了点头,非常笃定道:“回公主,是没了,想来是昨日进府前便没了,这会儿……这会儿血都干了。”
褚沅瑾眉心跳了跳,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没了是怎么个意思。
若进府前便被人割了命门,不是沈长空干的还能是谁?
褚沅瑾心情不由畅快了起来。
她都不必说,他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只是他如今口是心非,不太好哄。
褚沅瑾吩咐侍卫将王文远看牢,随后连早膳都没用便去了怀安王府。
这回没带阿渊,只带了秋书同去。
她本想着,这回若再有人拦,那便直接闯进去。阿渊闯不得怀安王府,她总闯得。
褚沅瑾不信他真能让她站在他大门口丢人。
只是没想到,这回竟没一人拦她。或许是昨日的威胁生了效用,褚沅瑾想。
这时已经算不得多早,沈长空正在书房翻着兵书。
成风进来告知安阳公主来时他指尖一顿,本在两根手指间夹着的书页倏然滑了下去,而后又被人拈起,若无其事地翻了过去。
正要说别让她进来时门便吱呀而开,她越过两个强壮如牛的侍卫,硬生生挤了进来。
也对,在这怀安王府,谁敢把她如何?
见如此,成风和那俩侍卫默默退了出来,并带上了门,关得严严实实。
褚沅瑾很是满意。
她笑意盈然,跑过去拉了张椅子坐他对面。而后莹白的指尖点了点他手中的兵书,距离之近,几乎紧挨着他按在书页之上的几根手指。
两只手置于一处,一大一小、一刚一柔,带来极浓重的视觉反差,也显出极大的力量悬殊。
沈长空心口窒了窒,勉力压下将那幼嫩小手紧箍于掌中的冲动,他眸色中已有了几分晦暗,却在一瞬间隐匿。
他抬眸看她,嗓音却有些哑:“公主今日来是为王文远?”
“不,”褚沅瑾菱唇微牵,两手撑在他桌上,而后倾身向他凑过去,弯着亮晶晶的眼睛甜甜道,“是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