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明白了:“就是那个……写进血和骨头里,违反了就会死的仪式?”
“那叫血誓。”希弗士说:“启用的条件有点复杂,但一旦结成不可违逆……怪不得这条规矩仅限于‘直系血统’,看来是强制执行的。”如果要追溯,大概可能是初代家主们达成一致,使用了这种古老的契约魔法。
“‘血’的力量是谁都不能否定的。”西西说:“虽然有契约保护,但也不能凭借这个契约胡作非为,所以在成年前我不能随便动用来自家族的力量,不然我干嘛亲自装可怜去偷……咳。”
德维特对这种写在贵族教科书里的事没什么兴趣,比起这个,兔头的表情更容易让他关注。他发现说到‘契约’的时候,查理那张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毛脸突然僵硬了一下,这个变化非常细微,连正在西西说话的希弗士都没有发觉——在这个房间里恐怕只有德维特注意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那个壶送你了。”
那个壶对公爵来说只是用来钓兔子的,虽然阴差阳错钓上了尤金这个二流子,但从长远来看,尤金常年在底层打拼的经验也许能在形势混乱的多伦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现在兔子和流氓都已经抓住,公爵就想清仓了。
“哎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西西喜滋滋地说:“其实我很想跟你们一起去,可是安娜那个臭女人——”
他猛地住了嘴。
“总之祝你们一路顺风。”少年生硬地转了话头,有点焉巴巴地戳了戳小锡兵。
虽然他们认识的起点和过程都算不上美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西西还是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他心怀鬼胎地伪装落难少女接近他们,虽然事迹败露,但哥伦布一行人并没有对他动过粗,连预想中的咒骂都没有,连当做俘虏放在马背上也更像是走个形式。一路上他们吃什么西西就吃什么,路程后半段干脆连绑都懒得绑了,虽然用德维特的话说是“他没有食物,就算放他走也只能死”,但其实大家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队伍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托这张脸的福,只要西西愿意,他能很轻易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无辜,楚楚可怜。但生来姓福克斯,又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他七岁开始就跟天真这个词没什么关系了,究竟是心怀鬼胎还是坦然磊落,他凭本能就能分辨出来。
小锡兵握住他的手:“我会永远记得你,我的朋友。无论我的归宿是故乡的泥土还是魔女的焚化炉,你都会和我所有的记忆一起留到最后。”
西西的脸顿时一垮。
“好了。”店长息事宁人地说:“我不会让艾莲娜把你扔进焚化炉的,哥伦布。”
小锡兵说:“我知道,可是查理,我很可能再也不能回枫林镇,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尤金用力吸了吸鼻子。
“不管用什么办法,”尤金说:“我会帮你的,哥伦布。我可以潜入魔女的城堡——不是我吹牛,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打不开的锁!我可以把她在乎的所有东西都偷走,非得让她乖乖为你解开诅咒不可!”
“尤金!你不要再令我更感动了!”小锡兵喊:“如果把我惹哭了,眼泪会让我的关节生锈的!”
西西说:“可是你根本不会流眼泪啊,你的脑袋里面是空的。”
“这可说不准。”哥伦布严肃地说:“我能感觉到我的感情非常丰富,它一定足够填满我的锡脑袋。”
德维特嫌恶地看着他们抱成一团,觉得手里的茶都变酸了。
虽然西西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启程,但他还是尽可能提供了帮助。
托他的福,所有人都在胡子先生的顶楼房间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和调养。出发前的两天,白兰公爵狠狠地泡了好几次热水澡,仿佛这样就能多预支几天后面旅程的清洁。希弗士比他的主人好伺候得多,他只是专心地把所有的武器都擦拭保养了一番,又让尤金尽可能把行李再填充得妥当些。
从潘尼格拉进入多伦就有平坦的大路可走了,于是西西为他们准备了一辆大车轮的两轮货车,正好让查理和尤金的驴子拉着走。此外,他们又额外买了一辆四轮马车(附带两匹马)——因为公爵认为他的天南星和午夜绝不能用来拉马车,格调太低。海文娜帮着尤金在集市上买了很多东西,包括几打干净的内衣、成套的袜子、包好的咸面包、火腿、茶叶、香料和烟草,还有一小筐品相很好的苹果。
查理通过西西的关系拿到了福克斯家能掌握的最新地图,上面详细标准了最近三年多伦的各个王国领地变化和道路网,就算是在黑市上也不会找到比这个更详尽的地图了,白兰公爵也凭借这张地图对普莉西亚现在的处境有了更直观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