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然猛然回忆起今早洛廷枫回绝他时那不假思索的模样。
——没什么可看的。
他从怀里拿出那五张叠起来的单子,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会是巧合吗?
就在众人为夏兰语蝶为什么没有到场而议论纷纷的时候,紫竹轩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气渐寒后,洛廷枫总是格外犯懒,若非那暗中的视线将他直溜溜盯得太久,他真不愿动弹。
将正在看的书反扣在案桌上,洛廷枫扬手托起一道灵力,送入温酒的小炉中,平静道:“只要不没事找事,洛某都欢迎,客人不妨坦诚相见。”
“洛长老这话听着爽快。”
一阵灵力波动过后,来人出现在屋里,笑意盈盈地道:“只是没等到约定的时间某便不请自来,着实怕冒犯了洛长老。”
话虽这么说,来人脸上却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
他轻车熟路地在洛廷枫的面前坐下,凝视着那香味四溢的小炉,鼻尖轻嗅,一脸深以为然:“想必这便是洛长老先前说过的竹叶青了?果真好酒!”
来者正是天玑峰长老谢舒。
洛廷枫望着那眉眼,与前世一样的潇洒恣意、不拘一格,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是不会骗你。”
上数几辈子,洛廷枫的心神都放在封无痕的身上,对旁的人没怎么用心。
他与谢舒的纠葛,源于这人的厚脸皮。
那个时候,谢舒本人不知从哪听说紫竹轩的地底下埋着好酒,时不时的便要来试探一下。
洛廷枫顾着同宗情面,不好将人随意打发,想着不过是一坛子酒水而已,给了便是,谁叫这厮蹬鼻子上脸,好一段时间天天上门讨酒喝,给最初的洛廷枫弄得不堪其扰。
后来两人渐渐熟络了,洛廷枫勉强也认了这酒虫做朋友,双方也会聊聊天,不过大多数时候是谢舒在那絮絮叨叨,洛廷枫边忙着自己手中的事,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在那偶尔的攀谈中,他大概了解到对方的一些事,比如谢舒是灾荒年间的遗弃子,全靠他师父云游道人才感受到世间的真情。受他师父的言传身教,谢舒自个儿对几名徒弟也好得没话说,谈起他们几人,或是笑叹不争,或是竭力夸赞,听着令人神往。
只是美好的东西大多转瞬即逝,谢舒的五名徒弟,三死一残。
唯一身体健全的一个,在谢舒被人污蔑的时候站了出来,大义凛然地指认他师父的诸多“罪行”。
洛廷枫将那人杀了三次,有一次勉强赶到了谢舒出事之前,为此还差点被谢舒烧了他的紫竹轩。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结果死了个主要叛徒,谢舒一样该崩殂崩殂,该陨落陨落,半点没耽搁。
当时听到消息的洛廷枫就一个想法。
(哗——)他娘的。
救累了,毁灭吧。
而今重来一生,又见到了一无所知的故人,洛廷枫看开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太刁钻的问题,他能满足就满足,能回答就回答。
——愿人黄泉路上走好,来世再无孽徒。
“洛长老。”许是洛廷枫眼神冷郁得很,难为谢舒都有了一丝无所适从,不确定地道,“请问谢某之前可有得罪过洛长老的地方?”
“不清楚,许是上辈子吧。”洛廷枫收回视线,将温好的酒水倒入杯盏,“请。”
谢舒总感觉对方意有所指,轻咳两声:“洛长老真会说笑。”
他浅抿一口酒水,竹叶的清香荡漾在唇齿间,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重复赞叹道:“好啊!确实是好酒!不知是何人酿造?”
洛廷枫:“我。”
谢舒:“……嗯?”
对于“将死之人”,洛廷枫总是格外宽容:“不才正是在下。”
对面的酒鬼不出意料露出了极其神往的目光。
谢舒两杯竹叶酒下肚,已对洛廷枫佩服得五体投地:“洛长老这酿酒的技艺怕是已入臻化境,拿出去标价绝对是一壶千金,考不考虑在玄天宗内开个店?谢某一定捧场。”
洛廷枫随手又拿起了书:“不考虑,你要想喝,我托人送去天玑峰上便是。”
谢舒笑得开怀:“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许是紫竹轩布置雅致,又有淡泊沉静的美人在一侧闲适地翻着书,被天玑峰上大小事务烦个没边的谢舒久违的有了一种悠然自得之感,竹叶青一杯接一杯。
谢舒没有开口,洛廷枫也不急着催,只有在酒壶快见底了的时候抬了抬手,用灵力又温上一壶。
他料想谢舒不会沉默太久,果不其然,新一壶酒刚放下,谢舒转入了正题:“洛长老可知夏兰语蝶今日没来参加地场大比?”
洛廷枫平静的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抹讶然:“你这么说,是出了什么事?”
谢舒倒是不疑有他,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此事与近日出现的几起失踪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