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直觉洛廷枫笑得有几分怪异,但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如此,便麻烦洛长老了。”
“谢长老客气。”
送走谢舒,洛廷枫一个人在紫竹轩内静坐了良久。
傍晚江屹然回来,带着满纳戒的东西,颠颠地跑到洛廷枫房门前,准备交差的时候顺便再讨声夸。
还没走到门前,额头给空气撞了一下,他抬手一摸,感应到了结界。
师娘布下的?
江屹然疑惑地朝屋内喊道:“师娘,我回来了,你撤一下结界。”
洛廷枫现在顾不上回他。
谢舒提到的那两个字让他糟心了一下午,本以为早已释然的过往如洪水开了闸,于脑海中纷至沓来,同时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疲累。
他被迫早早地回了房间,浑浑噩噩地睡去。
等到洛廷枫躺在床上梦完那些有的没的后,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人布下了结界,一个苍白的人影静静地立在他的床头,不知看了多久。
堪比遇鬼现场。
洛廷枫瞳孔剧烈一颤,瞬间就忘了自己修士的身份,抬手作拳打了过去。
人影有了动作,将洛廷枫的拳头钳住,反手就紧攥在了手中。那双浓得像墨汁的眼睛在靠近的时候格外具有冰冷的压迫感,轻声问他:“做噩梦了?”
洛廷枫:“……”
在洛廷枫的记忆中,这人不该出现,或者不应该现在出现。
话说满了果真是有报应的。
没听见洛廷枫说话,那人也不甚在意,握着他的手坐到床边:“你要去空苍秘境,带好符箓、法宝与丹药。里面的阵法与凶兽都伤不了你,唯有一处带有赤火门标的地宫你不能去。”
这些细细碎碎的嘱咐,本该充满了温情。
却因为人话里古井无波的冷漠,生生变得跟命令一样。
终于,洛廷枫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倏然绷断了。
他知道这一世两人必会见面,也想过再次相见时可能会因为他率先出手而流血成河,可现在的他只是甩开了对方的手,一字一顿地质问道:“若我偏是要去,封无痕,你又待如何?”
封无痕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被质问的恼怒,没有被挑衅的不虞:“你若一定要去,必须穿上龙鳞甲。”
“穿着像鱼鳞贴身,满身臊气,不穿。”
“多带些御水符。”
“麻烦,懒得带。”
“……”封无痕缓而深沉地道,“洛廷枫,别闹。”
洛廷枫笑着反问他:“我怎么闹了,封无痕,你说我闹什么了,嗯?”
封无痕终于在这嘲讽味浓重的话里后知后觉地品味到了一丝不对劲:“你怎么了?”
洛廷枫没怎么,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几辈子的执着都像个笑话,好笑得不行。
他这么想着,自然也这么笑了,垂下头,咯咯地笑了起来,渐而越笑越大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这人永远都是这么的高高在上,旁人的心思于他而言都不值一提,洛廷枫原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后来发现,他只特殊在身为封无痕命定的道侣。
所以洛廷枫费尽心思学来的菜肴被说成了无用之术,分享趣事的行为也换不来对方的一声回应。
乃至于无数次死于这人手下,在那永无止境的轮回中辗转蹉跎,带着满腔的不解与怨恨重回人世,将所有能够逼迫封无痕的事做尽做绝,最终似乎也只能得到那一句话。
——洛廷枫,莫要无理取闹。
曾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疯子的模样?
洛廷枫好似被抽出了全身脊梁骨,重重地倒在床上。
面前的只不过是一道虚影化身,真正的封无痕还在太山古门。
他喉中堵塞着一股酸涩的味道,抬起手臂,遮挡住双眼。
“封无痕。”洛廷枫道,“等你出关,我两就解除姻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