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惊觉三百年。
合眼在凛冽寒冬,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春满乾坤。
苏倾河望着迢迢芳树,自嘲一笑。
上辈子,她连风花雪月的滋味都没尝过,都怪司马宴,把她眼光抬那么高。幸好,她已经忘了他的模样。
沿着嫩碧香红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远远便看到慕容立在芳树下的倩影。
苏倾河才欲打招呼,却发现慕容迷漠的眼睛正望着桃花烟树,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慕统领是想起故主了。”
苏倾河回头,见蓝衣女子梳着高鬟,身似幽兰,面如寒月,已悄无声息到了身后。
女子微微施礼,嗓音如玉璧沉水:“慕统领昔日追随晏三公子,青霄禁案后受晏二公子之托,护送世君和晏三公子去离渊,奈何羲凰族历代仅一人能继承炎离赤火,晏三公子恐怕凶多吉少。”
见苏倾河不作声,她轻扶珠玉流苏耳珰,眉眼带笑:“不知神女名姓?”
苏倾河怼道:“问人姓名前,不应该自报家门吗?”
女子也不气恼,端端正正福了福身,道:“濠梁城孟羡鱼,见过神女。”
苏倾河记得,孟城主膝下有二子一女,孟羡鱼行二,是江湖上为数不多文武兼善的才女。
她不太熟练地回礼:“我叫苏倾河,孟二小姐客气了。”
孟羡鱼用余光仔细打量了她一圈,笑问:“敢问落芷可还令苏姑娘顺心?”
见苏倾河眼神疑惑,孟羡鱼解释道:“落芷是世君百年前亲自去濠梁城用纯阳灵力淬炼的傀儡,却多年弃置不顾,羡鱼前阵听闻世君将她给了苏姑娘,特来问访。”
苏倾河瞳孔蓦地放大:“她居然是傀儡?明明浑身上下都和真人一模一样。”
怪不得晏闻遐放心把栖梧院交给落芷打理,合着他自己才是背后的操盘手。
要命,她对落芷上下其手、满嘴跑火车的事,不会他都知道了吧……
孟羡鱼颔首:“苏姑娘若不信,随时可来濠梁城做客,若有意尝试炼制傀儡也无妨。”
苏倾河瞬间来了兴趣,还没开口咨询细节,便被慕容拦在身后:“孟二小姐,世君近日不在景星宫,您孤身前来,可有信物?”
孟羡鱼从广袖中从容取出通行令牌并一只绣囊,举手投足都挑不出一点错处:“世君年关上已允了我小住景星宫,这是濠梁城今岁的朝贡,还劳烦慕统领代为转交。”
公事公办,慕容只能收下绣囊,正准备为孟羡鱼安排处所,忽听得一声柔婉:“且慢。”
姜荇淡妆素裙,款款走来,对三人一一施礼,道:“即便孟姐姐和晏五哥哥相熟,朝贡之物也还是要按旧例验毒的。”
春光大好,美人如画,二女视线交错时却碰撞出一丝寒凉。
苏倾河忍不住抠起脚趾: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啊。
“规矩不可破,多谢姜妹妹提醒。”孟羡鱼落落大方道,“但妹妹虽是神医,验毒之事却应交与景星宫的人。”
姜荇掩在袖底的手暗暗攥紧,缓了缓,道:“孟姐姐有所不知,永朔二十五年起,晏五哥哥身边的毒,从来都是阿荇验的。”
孟羡鱼嫣红的唇微微上翘:“我知妹妹心有顾虑,道盟四城,濠梁城的立场最是不定,但昔年五郎对羡鱼有救命之恩,他若有言,羡鱼定会不遗余力相助。”
苏倾河寒毛一竖。
“五郎”?!
口区。
姜荇道:“孟姐姐既如此说,昔年琨瑜会后,令弟孟临川私习邪术,意图谋反,姐姐还是尽量避嫌的好。”
“说起琨瑜会,当年五郎的赠礼羡鱼还日日佩戴着。”孟羡鱼将碎发别至耳后,珠玉耳珰微微晃动,流光溢彩,一看便不是凡品,“我知妹妹想要,可羡鱼平乱有功,五郎将此物便给了羡鱼。”
这般挑衅,姜荇有些沉不住气:“晏五哥哥对阿荇竭诚以待,披心相付,阿荇什么都不求。”
孟羡鱼摇头:“婚约不过是姜二公子年少戏言,妹妹也该认清了。”
姜荇低首垂眸,轻道:“戏言又如何,阿荇待晏五哥哥亦是一片真心,但孟姐姐不过把晏五哥哥当做夺位濠梁城的助力。”
孟羡鱼沉声开口:“蓄意惹来涅槃刺的人,不配谈真心。”
姜荇指着苏倾河道:“神女也中了涅槃刺,孟姐姐质疑我可以,但将置神女于何地?”
此言一出,二人齐齐看向苏倾河。
苏倾河还在瓜田里发愣,突然被拉进群聊,尴尬地摊开右手,讷讷道:“呃,这只是个意外。”
慕容也有些顶不住了,替苏倾河找台阶下:“神女今日读了一日法诀,眼下可要回栖梧院歇息?”
苏倾河完全没领会到她救场的意思:“我就躺着翻了一个时辰不到,完全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