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苒跟郭静两人步行到了红旗纺织厂这边，远远的就看到织染部门那边标志性的高大烟囱里，突突的冒着黑烟。　　　　郭静显然是经常来的，门卫一看到是她，问都没问就放行了。　　　　俩人进入厂区后就时不时见到有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昂首阔步的走在厂内。　　　　这时候国营厂子里的工作都是属于铁饭碗，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厂里还发各种票和福利，所以工人们都很有优越感。　　　　郭静带着肖苒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处平房外，厂里其他地方都是宽敞的车间房，只有这一处是一排像民居一样的平房，肖苒猜测这应该是厂里办公的地方。　　　　郭静敲了敲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后，屋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郭静转头对肖苒说道：“这是我爸的办公室，走，咱们进去吧。”　　　　肖苒笑着点点头，俩人一前一后的推门进去。　　　　郭力强正在办公室看文件，抬头就见推门进来的是自家闺女，他疑惑的问道：“你咋过来了？”　　　　“是我妈让我带肖苒过来拿边角料的。”郭静将身后的肖苒拉到身边，介绍道：“爸，这就是我妈经常提起的肖苒。肖苒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爸，红旗纺织厂的厂长郭力强。”　　　　在郭静介绍完后，肖苒就笑眯眯的向前走一步打声招呼，“郭厂长您好。”　　　　“好，好，好。”见小姑娘挺有礼貌，郭力强心中对她也添了几分好感，“小同志，我经常听我家那口子夸你，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真是年轻有为啊，。”　　　　“郭厂长您过奖了，是胡阿姨太抬举我了，其实我就是个小打小闹的，上不得台面。”　　　　肖苒一贯秉着低调行事，她知道人家夸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就她那头花生意放在人家眼里只怕什么也不值。　　　　做厂长的都喜欢谦虚肯上进的年轻人，郭力强看肖苒说话不骄不躁，心里就更加认可她了。　　　　寒暄几句后，肖苒提出想让郭静带她在厂区逛逛，开开眼界。郭力强见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就大手一挥同意了。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出了办公室，在走出一段距离后，郭静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她活泼的性子。　　　　刚才在办公室里，她见她爸和肖苒聊的投言，就懂事的等在一旁没有插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怕省她爸也和她妈一样，拿她和肖苒比较。　　　　肖苒跟在郭静身后四处溜达着，这是她两辈子来第一次来到纺织厂，她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每经过一个车间，郭静就耐心的在一旁帮她一一做着介绍。　　　　两人一路转下来后，肖苒发现，红旗纺织厂主要是生产斜纹和软缎的被面褥面，像的确良和平纹棉布卡其布等都不是主要生产目标。　　　　织染部门也是紧紧跟随这个时代的时尚，印染出的被面褥面花色都是大花大朵，颜色也是以大红大绿等鲜艳为主。　　　　紧接着，肖苒又跟着郭静去了成衣制作车间，在车间房里有十几台旧式缝纫机正在工作，整个屋子里都是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肖苒在缝纫车间里，只来的及翻看两眼切割师傅送来的服装裁片，就被用一只手堵住耳朵的郭静拉了出去。　　　　就这两眼，肖苒就发现裁缝师傅们制作的成衣基本都是卡其布的工作服，几乎没有时装。　　　　等转累了，再回到厂长办公室后，郭力强看两人也走挺累了，就招呼两人坐下休息。　　　　他对坐在椅子上喝水的肖苒问道，“肖同志，你看我这工厂怎么样啊？”　　　　肖苒明白郭力强并不是真的询问她对工厂的看法，她一个村姑在郭力强这里还没那么大的面子，人家不过是跟她客套一句。　　　　但肖苒心里清楚，现在国家刚进入工业化时代，和别的重工业工厂不同，像纺织厂食品厂等一类的工厂，经过市场行情的冲击，在未来的改革浪潮中，这些被淘汰的工厂很快就会变成私营企业了，这里的工人也要面临下岗，这工人当然也包括厂长在内。　　　　不过肖苒自然不会傻到和郭力强说这些，她只是不解的问道：“郭厂长，我刚才看成衣车间那边制作出来的都是工作服，为什么厂里不制作些漂亮的时装？时装总比工作服利润要大吧。”　　　　郭力强赞许的点了点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转一圈下来就能看明白这其中的门道真是不简单了，也难怪他老婆时常夸赞她，确实比他家那个只爱贪玩的闺女强不少。　　　　他坐直身子跟肖苒解释道：“这制作时装，除了对布料的质量染色等方面要求严格外，还要有专门的设计师傅来设计时新的款式。曾经厂里也跟风生产了一批时装，结果因为款式老旧，一直压着卖不动。这几年厂子的效益也比以往差了很多，也再请不起新的设计师傅了。　　这工作服不要求款式，还是合同活，利润虽小却总比做时装赔了强。”　　　　肖苒不想郭力强会跟她解释这些，有些受宠若惊，她试探性的问，“郭厂长，我想看看这批一直压着的服装，可以吗？”　　　　郭力强对她提出的这个请求有些错愕，心想难不成这小姑娘是想买件回去穿。　　　　仓库是工厂重地，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去的，就连厂长亲闺女郭静也不能随便进去，肖苒想要去仓库还要郭力强发话才行。　　　　因为想搞清楚肖苒的目的，所以郭力强打算亲自带他们过去，他点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走，我领你们过去。”　　　　路上郭静拉着肖苒小声问着，“你干嘛去看那些衣服？其实没什么可瞧的，都丑着呢，当时我妈给我拿回去一件，款式都过时了，我都不爱穿。”　　　　肖苒对她神秘的一笑，“保密！”　　　　其实不止郭静好奇，就连郭力强也在暗自猜测肖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仓库那边，郭力强让仓库管理员打开门，几人鱼贯进入。　　　　一行人来到仓库的一个角落里，郭力强指着整齐堆放在一起的衣服，对肖苒道：“肖同志，这就是那批货，你看吧。”　　　　肖苒上前挑了几件出来，看质量和做工都是不错，就是款式不时兴了，都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也难怪会滞销。　　　　不过这批衣服也不是不能补救，现在的服装款式其实变化甚小，和后世的服装款式变化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说是不时兴了，其实也就是前几年流行的胸前两个口袋变一个了，外套的明兜，现在时兴暗兜了，如果想要补救其实不难。　　　　肖苒刚要跟郭力强商量买下这批服装时，她看到在不远处有几匹焦糖色的呢子布料。　　　　压下心底的惊喜，肖苒尽量语气平淡的问道：“郭厂长，那边放的几块呢子布是干嘛的？”　　　　郭力强扫了一眼回答道：“那是和这批衣服一起织出来的货，本来想染酱色，谁知道呢子布料的色彩附着度低，织染车间没计算好，把好好的一锅布全给染成了土黄色，这不也扔在那里堆灰了。”　　　　肖苒一听立马意动，农村人因为每天下地干活才不喜欢焦糖色，总觉得一身土色洗不干净。　　　　其实这颜色如果搭配好了款式，做出成衣后很洋气，如果拿到城里或者市里卖，销量肯定不错。　　　　“郭厂长，这批呢子布料怎么卖？”　　　　郭力强挑挑眉，奇怪的瞅了一眼肖苒后扭头又扫了一眼那堆呢子布，问道：“那是一锅染出来的，有四匹，一匹是三十五米，一共有一百四十米，你打算要多少？”　　　　肖苒笑道：“我如果都要了，这价格是不是会便宜些？”　　　　这下不光郭力强吃惊了，就连一旁的郭静和仓库管理员都吃惊不小。　　　　管理员心想这谁家的孩子，可真能糟，这要被家里人知道了还不被打折腿。　　　　郭力强看肖苒认真的样子，皱眉道：“这么多布全买了可不便宜，这可不是买边角料。”　　　　“我理解郭厂长你的意思，这样吧，咱们来谈笔交易如何，我有办法把这批滞销的衣服卖出去，作为交换，我要那批呢子布。”　　　　肖苒看着沉默的郭力强，她心底暗暗嘀咕着，这次来的可真是太值了。　　　　郭力强的心思转了几圈，脑袋里也在算着这笔账，要是能把滞销的衣服卖了，那利润也就刚够呢子布的本钱，他这一通下来等于只保本把两批滞销的货清了。若是不做这笔交易，那这两批货就要一直压在仓库里堆灰了，究竟哪个合适一目了然。　　　　“肖同志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没想到这般会做生意。”郭力强的语气里隐约带着赞赏，他这次是真信了媳妇的话，这个肖苒不简单。　　　　“这笔交易倒是可以做，但是肖同志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把这批衣服卖出去？”　　肖苒只是动动嘴，还没见到真才实料，郭力强自然不肯做这冤大头。　　　　“这个就要叫厂里的裁缝师傅过来细谈了。”　　　　并不是肖苒卖关子，而是她虽然记得后世的服装款式，但是既不会设计也不会画图，只能先把裁缝师傅叫过来，再详细告诉师傅改哪里。　　　　仓库管理员一看这里就自己一个适合跑腿的，干脆也别等厂长发话了，还是自己主动去制作车间那边把裁缝师傅叫来吧。　　　　仓库管理员走后，郭力强又问起肖苒打算如何处理那批呢子布。　　　　肖苒告诉他，她要制作呢子大衣卖。在这件事上肖苒也是有考虑的，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制作服装的，所以她打算出工费提供款式，把呢子布交给红旗纺织厂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