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太傅醉酒(1 / 1)太傅曲线撩妻录首页

燕王府内,家丁撑着杆子捕知了,叶落如雪。沈遇摇着扇子若无其事从树下走过,生怕被人看见他下巴的一片淤青。    “子留兄这是怎么了?”裴之勇大步流星追上了他,正要打招呼却先看见了那拳头大的一块淤青。    “摔的。”沈遇轻描淡写,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迅速将话题移开,“裴将军新婚燕尔,不该在休假吗?”    裴之勇眉尾微的一动,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伤痕是摔出来的还是被人打的,心说读书人就是好面子,既然沈遇不乐意说他也便不问了,答了他一句:“闲不住。”    随后又撞见了秦培先,也问了沈遇一句“下巴怎么了”,见燕王时又被问了一遍。沈遇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无官无职见的人少,若放在以前,大概得回答个百来遍。    “王爷找我们来,是为近来公主对我们出手的事情?”沈遇问道。以前的阿娆秉持不做不错的原则,如今因勤国公病重,她不得不激进起来了,数月间已革了三十几个燕王党羽的官职。    燕王点头,反问他如何看待此事。    “好事。”沈遇淡笑道,“被查办的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是尸位素餐,这些人对朝廷也好、对王爷的官声也好,都是有害无利的。”    秦培先不以为然,说道:“可是公主撤了咱们的人,又提拔了那些公侯的子孙,往后那些老国公老侯爷们去了,继位的公侯岂不都成了公主的心腹了。”苏娆这次的手段十分高明,革的是燕王党的人,提拔的却也是燕王党里那些老臣的子孙。    沈遇又是一笑,转而问裴之勇:“裴将军不也受了公主的恩惠,可会背弃王爷?”    话锋忽然转到裴之勇身上,他刚娶了熙国公的孙女,本就是瓜田李下,带着几分心虚,突然被沈遇这么一问错愕了片刻,慌忙抱拳向燕王表忠心:“末将不敢。”    秦培先一时无话可说,但心中仍旧愤愤,又说:“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沈遇接话:“秦大人有何高见?”    秦培先又没话了,他是个干实务的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党争并不擅长。    燕王听他们争论了许久,终于又开口:“培先说的也不无道理,是该做点事情了。”    阿娆近来打击燕王党的动作小有所成,欢喜之余又担心燕王不知会如何反击,对着燕王党的花名册抓耳挠腮,恨不得把名册撕了,把沈遇的名字摆炭炉上两面烤。    燕王党的势力根深蒂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不过拔了几个小角色,以她这点斤两要和燕王角力实在不是易事。    素品端着雪燕过来,阿娆摆摆手说没胃口。素品瞧她气色不大好,又问要不要传齐太医来瞧瞧,阿娆也说不必,事情不解决吃什么药膳也不管用。    “公主都坐大半天了,不如走动走动,兴许脑袋也能轻快些。”素品实在担心阿娆这么坐着身子骨受不住,“或者出宫走走,听听说书。”    阿娆本要拒绝,忽地想起了勤国公说过,与其把燕王的人拔除,不如化为己用。她猛地站起来,吩咐素品:“去给沈遇下帖子,约他晚上到红玉楼,就说是本宫要给他道歉,不不不,说道谢。”    素品怔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这些日子“沈遇”这两个字已经是长霓宫的禁忌了,谁也不敢提。怎么公主今个自己提起了,还要给他道谢?    “去拿几坛酒,要烈的,喝了能醉的那种。”阿娆继续吩咐。沈遇酒量浅,没准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    素品战战兢兢向她确认:“您是说,前太傅,沈遇?”    “哪还来别的沈遇。”阿娆催促她,“快去,一会儿太阳可该落山了。”    素品这才应了“是”,匆匆出去。    阿娆小跑着回寝宫换衣裳,左挑右选,本想穿白衣,思量了半晌又放下,拿起了一袭祥云纹的紫裙。    为表诚意,阿娆难得的提前到了红玉楼,没想到沈遇早已在雅厢里等她了。阿娆见他下巴上一片淤血,猜到他是被湖边那人打了,低头忍笑。    沈遇正要给阿娆行礼,阿娆先说“不必拘礼”,请他入了座。又让常东把酒放下,去外头等她。    “那日本宫失手伤了人,多得沈公子仗义相助,本宫一直想寻个机会答谢。”    “公主客气了。”沈遇苦笑,哪里是他想当替罪羊,何况阿娆这脾气断不可能来谢他,这顿鸿门宴也不知意在何处。他现在就是阿娆砧板上的肉,她想千刀还是万剐他都不能躲。    阿娆笑笑,眼角眉梢尽是狡黠:“那夜没喝成沈公子的桃花酒,今夜特备了贡酒,还请沈公子赏脸。”阿娆揭开酒封,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她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心说素品挑的这酒也太烈了些,岂不摆明就是要把人灌醉的。    “果然是好酒。”沈遇笑得十分牵强,阿娆的意图他已猜到了。如此也好,他本打算托勤国公把消息告诉阿娆,这一来便可省了劳烦老国公了。    阿娆反正是铁了心要把人灌醉,抱起酒坛子往他杯里倒。酒坛子晃得厉害,洒了许多。阿娆毫不在意,又往自己杯里斟茶:“本宫回去还有公务要办,就以茶代酒了,沈公子多喝几杯。”    沈遇擦了擦桌上的酒,才端起酒杯敬道:“那草民却之不恭了。”言罢小口啜饮,眉头忍不住皱起。这才一口就如烈火焚心,只怕三杯便该撑不住。若自己真喝醉了,不知会胡说些什么,而且阿娆定是不会送他回府的。    “沈公子怎么不喝了?”阿娆见他只喝了半杯,紧张得绞着衣袖。    沈遇放下酒盏,道:“有酒无菜未免乏味,公主稍候,草民去要些小菜来。”话一说完,不等阿娆开口,沈遇拔腿就往外跑,他得先去喝点醒酒汤垫垫才好。    阿娆原想速战速决,可看沈遇这样子定然是有防备了,她只好琢磨琢磨换个策略。    不多时,沈遇又回来了,恭恭敬敬说:“草民点了几样小菜,公主还要添点什么?”    “不必了。”阿娆无心用膳,“有劳沈公子了,快请入座。”    沈遇看着又被斟满的酒杯,心中苦笑。阿娆又道:“沈公子不渴吗?”    “确实渴了。”沈遇端起酒杯,又只喝了一小口便放下。    “沈老夫人近来可好?”阿娆身子向后靠,扶了扶簪子,打算温水煮青蛙,先唠些家常再劝酒。    “托公主的福,家母身体安康。”    “令尊呢?”    “安好。”    “沈大公子呢?”    “也安好。”    阿娆平素只与那些大臣们谈论国家大事,闲话家常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除了问好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沈家上下五十余口,但照阿娆这问法怕还用不上一盏茶的功夫。沈遇只得帮她找话:“家兄近来刚添了丁,取名沈悉。”    “哦。”阿娆算了算,“这是沈大公子第八个孩儿了吧?”    “第十一个了。”    阿娆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她父皇的后宫有三千佳丽也只生了他们姐弟六人,沈大公子真是好体魄!阿娆又想起,沈家老爷膝下六子,除了沈遇都已成家了。她鬼使神差问道:“那沈老夫人不得为你的婚事操心了?”    沈遇刹时怔住,他母亲确实操心,但他有自己的原则。沈遇端起酒杯,宁可饮尽烈酒也不答这问。    阿娆见状赶紧把酒续上,倒得太急又洒了一桌子。她想,沈遇大概也是急着娶妻生子,奈何名声坏了,只得借酒消愁。    小二敲门上菜,空荡的桌子迅速被五碟菜肴占满,阿娆扫了一眼,松鼠桂鱼、龙井虾仁、扳指干贝、清炖狮子头、栗子鸡,全都是她喜欢的。阿娆不禁诧异,沈遇竟还记得她的口味。可再一想,沈子留出了名记性好,宫门口的小侍卫姓甚名谁他都能记住,这些当真是小菜一碟。    “公主尝尝,红玉楼换了大厨,手艺不输御厨。”这大厨可是他三顾茅庐请来的,就因为他的拿手菜都是阿娆喜欢的。    阿娆夹了一筷子,味道确实不错。她近来胃口欠佳吃得少,这一尝竟觉得饿了,又让小二去打米饭。    见阿娆喜欢,沈遇甚感欣慰,总算不枉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在红玉楼。想自己当初是指点江山的太傅,如今却只能指点指点店小二,倒真是落魄。感慨间捧起酒喝下,入口才反应过来这是烈酒,呛得直咳嗽。    “慢点喝,这一坛子都是你的。”阿娆咽下嘴里的虾仁说道。瞧沈遇的脸已泛了红,大约是快醉了。    沈遇确实已有三分醉意,觉着时机差不多了,便扮作有七分醉意,说话一顿一顿的:“公主,这酒,甚好。”    阿娆吃得差不多了,喝了茶漱口,又抹了抹嘴,打算试探试探他是不是真醉了。可如何试探她却还没想好,呆望着酒坛子思忖了许久,才道:“沈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    这一问可真是难为沈遇了,醉酒的人该如何回答?沈遇扮出一副失落模样,又喝了小半口酒给自己添点醉意,才答道:“草民福薄,这辈子大约是孤独终老了。”    阿娆暗自高兴,心说他活该。又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九皇叔就没帮你张罗张罗?”    沈遇长长叹息:“有心无力。”    阿娆眼珠子一转:“那若本宫给你赐婚呢?”    这话把沈遇吓了一跳,好在他对阿娆了解够深,知道她不是这么大方的人,便笑着说:“求之不得。”    阿娆莫名气恼,这沈遇就这么盼着娶媳妇吗?她才不会让他好过!不过眼下还是大事要紧,这口气留着日后再算。她深深吸气,挤出一丝笑容,说:“那你可得告诉我,九皇叔最近有什么打算。”    总算入正题了,沈遇松了口气,装出一副难以取舍的模样,阿娆见他动容赶紧继续引诱:“一辈子这么长,沈大人总不能一个人过吧。干瞧着别人儿孙满堂,你守着燕王有什么意思。”    沈遇险些笑出来,一辈子这么长,他当然是想守着阿娆的。沈遇又酝酿了会儿情绪,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据我所知,王爷得了消息,在胥迷山有砂金矿,但那山被一伙山匪占了,王爷打算悄悄端了山匪。”    阿娆听得愣愣,竟然这么快就套出消息了?    沈遇说完话就趴下了,生怕阿娆再问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沈公子,沈遇,沈子留。”阿娆在他耳边小声喊,沈遇没有半点反应,似乎真的醉了。阿娆晃了晃酒坛,心说这酒可真厉害。一时好奇便给自己斟了半杯,凑近鼻尖闻了闻,又香又呛,喝了小半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还是桃花酒好喝。    阿娆抬头望了望天色,该回宫了。再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沈遇,被酒气激到眼眶的泪珠就落下来了,顺着脸颊落在桌上。    她起身掸了掸衣裙,呢喃了句“若你还是沈太傅多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遇缓缓睁眼,望着桌上那滴水珠,仿佛看见了阿娆的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