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生刚离开书房,不到片刻,翠柳便提着灯笼,为晏溪照着前往书房的石子路。
书房靠墙架子上的壁灯被一盏一盏复又点亮,光亮慢慢从微弱到明亮。
晏溪青葱般的手指尖慢慢滑过红木桌案,直到停留在周生生留下的防贪二式上。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了一丝舒展,看来也不算是纨绔,知道用功,尚可……
揭开放在左边端砚上的砚台盖子,墨汁还没有干透,看来是刚走不久。
“现在什么时辰了?”晏溪坐在椅子上,视线停留在第一张纸上。周生那人,看起来就好像是脑袋不太灵光的,自己可要好好看看,省的那时候有所冒犯。
“再过两刻,就寅时了。”
这周生竟然是写到刚刚才离开么……晏溪紧了紧自己的手。看向白纸上刚毅的瘦金体,都说是字如其人,看来是不能尽信。
“从今日起,不要给驸马送白粥,稀饭了,换点……他喜欢的花样。”吃了快两个月了,也亏得周生熬得住。
翠柳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公主这不就是对驸马爷有了柔情。好好好,夫妻就该这样。
翠柳回问道:“黄金酥也要一齐改改吗?”之前公主可是特别吩咐过驸马爷的早膳备好黄金酥。
“不用……”周生应当是喜欢的……
翠柳颔首,眼角带笑,公主总是这样,明明关心却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防贪二式,一为人,二为材。人,一分为二,民与官,相辅相制,官善□□善……立淘汰制,上官犯法,下官状告属实则升任,层层级级皆是如此……二为材,建桥修城国之大业,材尤重……将各地上供的材料皆刻下属地,匠人……千百年不毁匠人技艺永留青史,若毁,追根溯源……
晏溪越看越心惊,这纸上所写的策论确实是惊世之举,若是实施,成效定是颇显。但……这种方法绝不能由周生提出。
晏溪收起这最后一卷策论,仅仅留下“材”的那部分,又用朱砂在上面标注了修改点,觉得全部妥帖之后才放回桌上。
只有“材”未免太过于单薄片面,晏溪取来新纸,写下了自己从前就想推行的刺史监管之策,由周生提出,这个功劳自然是会落在公主府上,对康儿也是最好……
写罢之后,晏溪看着自己朱红的笔迹和周生墨黑的瘦金体。周生的下官监察上官,顶替上官无疑是最高效的手法,但太过凌厉,总有适得其反的危险,威胁到那些权臣的利益。还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平时那么心软的人竟然是能提出这样的硬办法……
整理好一切,天已经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晏溪毫无倦意地从书房之中走出,只有华服上的褶皱昭示着一夜未眠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