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姒托腮思忖了片刻，又问：“那她家的邻居呢？如果他们平时有过争吵，邻居应该也会听见吧？”

顾洮颔首道：“这倒没错，大理寺也按着这个思路找人盘问过，但因为她这份活计的缘故，她家的邻居都刻意住在了更远的那间厢房里，专门将靠近她家的房间空了出来摆放杂物或直接当柴房，所以他们虽然曾听过吵嚷声，但也都没听清究竟吵的是什么。”

林榆姒理了理思路，“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她已经认罪，但除了她本人的供述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第三方证词？”

“嗯，现有手段找不出真正的火源，凶器已经被烧毁，人证也无法采纳，所以...”顾洮轻叹了口气，“看似证据确凿，实则证据链支离破碎。”

“人证无法采纳吗？”林榆姒自顾自反问了句，“我倒是觉得，那个心智有碍的儿子便罢，可她的女儿虽然不会说话，但平日里和自己的家人一定有一套沟通方式，不然怎么正常生活呢？”

“你是说手语？”顾洮缓点点头，“我也想到过这个，但这里并没有一套成体系的手语，而且尤氏已经被收监，她也不会和别人沟通，比划起来驴唇不对马嘴，见到人也只哭个不停，不过你的判断很敏锐，她确实是目前唯一有可能的突破口，我也想从这里再试试。”

林榆姒咬了咬唇，试问道：“那个...如果你要去盘问她的话，在不触犯律例的前提下，可以也带上我吗？”

顾洮看上去却并不意外，“你想去？”

林榆姒解释道：“我是觉得，府衙里的官吏都是些男人，而她毕竟是个姑娘，估计也没见过什么生人，觉得害怕是必然的，如果换成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比如我，说不定效果会好一些？”

顾洮倒是痛快地答应下来，“好，明日我来接你。”

林榆姒忽有些起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想让我去的样子？”

顾洮垂眸，抿唇道：“我其实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但也不知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自己就先提起来了，所以...”

“哟，”林榆姒一脸戏谑看向他，“顾大人这是跟我半推半就呢。”

顾洮轻嗽了声，正色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林榆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心中却暗道，还是叫心有灵犀更好听一些。

第二日，林榆姒特地起了个大早，还专门穿戴好一身最朴素的衣裙，就等着顾洮来接，可一直等到过了晌午，都没听到他传来的任何消息。

绣玉见她坐立难安，手里虽抱着大花，却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遂不解问了句：“夫人，您究竟在等什么呢？”

“我没有等啊，谁说我在等了。”林榆姒虽一口否认，指尖却不住地敲着桌面。

采玉和绣玉相视一笑，亦打趣道：“就是，你又胡说八道了，向来都只有别人等夫人的，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还能让夫人等这么久呢？”

林榆姒听出了她话中的揶揄，却也不好向她们解释太多，只道：“说什么呢，我等的不是人。”

——是难能可贵的工作机会！

采玉正想继续调笑，却见一个小丫鬟跑到门边，气还没喘匀便抚着胸口道：“夫人，侯爷现在角门，说...说让您过去呢。”

林榆姒闻言立刻站起，将大花惊得“妙”一声跳到桌上，随即头也不回丢下一句：“我先出去了，飧食你们自己吃不用等我！”

绣玉对着她的背影笑得直扶腰：“哈哈夫人真是，还说等的不是人呢。”

林榆姒自没听见身后种种，她疾步赶到角门，便见顾洮正立在门沿下阴影中，靠着墙闭目假寐。

她忽将脚步放轻了些，踮着脚尖凑上前去，屏住呼吸仰头打量着他。

顾洮却也在此时睁开眼，四目相对间，二人皆不得语，此时正是日头最盛的时辰，街边也鲜少有人路过，一时静谧得只能听见时不时响起的几声蝉吟。

“这么快？”顾洮先避开视线，后退半步为她让开一条路。

林榆姒却略带抱怨道：“是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晚吗？”顾洮侧身帮她掀开车帘，“我知道你早上会睡得久些，再加上梳妆打扮的时间，现在应该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