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1 / 2)望尽十三川首页

窗沿积了点薄雪,霜香里掺杂着冷梅的味道,尹秋伸手摸了点雪下来,趁夫子转过背去时,偷偷将指腹盖在了酸痛的眼皮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消解了一些不适,但那点雪很快就融化了,难忍的酸涩很快又卷土重来,尹秋眼皮发烫,连带着脑子也有些发热,她昏昏沉沉的听着夫子的声音,攥着笔杆子的手略有些吃力。

学堂有好些个课室,尹秋这处都是同她一样入学迟,还认不得几个字的弟子,年龄参差不齐,十七八岁的有,六七岁的也不少,早上夫子考了尹秋和傅湘的功底,发觉傅湘是读过一些书的,便将她送去了另一个课室念学。

这里的同窗比尹秋来得要早,都已熟悉过了,放了学,便都成群结队地去饭堂吃饭,尹秋生性内敛害羞,还不知怎么与他们相熟,只得落了单,一个人行在最后。

“尹秋!”傅湘站在饭堂外的走廊上,冲尹秋招手。

“来了。”尹秋一边应一边跑过去。

“好冷啊,”两人碰了头,傅湘便拉着尹秋的手问,“你学得怎么样?”

“还行,”尹秋说,“你呢?”

傅湘笑:“都是以前学过的,没什么大问题,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啊,我教你!”

尹秋回了她一个笑,两人排着队领了饭食,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席间不断有人来同傅湘打招呼,傅湘也趁机将尹秋介绍给他们认识,一来二往的,整个饭堂倒显得她们这处最热闹。

“你交了好多新朋友。”尹秋有些羡慕地说。

“来都来了,自然要和同窗们打好交道不是,”傅湘夹了几筷子肉给尹秋,说,“你眼睛怎么这么肿啊,没睡好么?”

尹秋垂下头,说:“嗯,没睡好。”

“我也差不多,”傅湘说,“我认床得很,以前在家里睡的都是软榻,这里的床都硬邦邦的,硌死我了。”

傅湘虽自小便被傅岑送去了外地,但也一直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吃穿用度自是贫苦人家比不了的,尹秋过惯了苦日子,有张床睡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她当然不会在起居方面感到不适应。

“你不想你的家人吗?”尹秋问。

“都死光了,想也没用啊。”傅湘表现得随性。

“那你以前住在哪儿?”尹秋又问。

“一个郡县,很远的,”傅湘说,“某天夜里发了洪水,一夜之间把整个儿村子都给淹了,也算我命大,那天晚上我不在村里,头一天就跟着奶娘去了县城,后来官府拦着不让回去,我和奶娘也走散了,再后来又想起我在金淮城还有个亲爹,这才一路要着饭回来的。”

她话说得平平淡淡,如同是在讲述旁人的经历,尹秋却很能感同身受,说:“你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罢?”

傅湘喝了口汤,含糊不清地说:“也还好啦,我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没几天就习惯了,就是和奶娘走散的时候,我哭了一次,后来就没有哭过了。”

午时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吃过饭多数弟子们都会回房小睡片刻,尹秋和傅湘昨夜都睡得不踏实,便也回房打算养养精神,时辰一到,两人便都被院中的弟子们吵醒,跟着去了练武场。

·

读书不在一处,习武倒是在一处的,傅湘和尹秋并排站在人群中,跟着前方的师兄师姐们学着热身,扎马步。

她们还没有半点根基,入门要先从锻炼体魄开始,第一堂课便是扎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马步,期间不少弟子都坚持不下来,没扎多久就直喊腿酸,教导的师姐过来挨个儿抽上一鞭子,再是忍不得也只能咬牙接着忍了。

万幸今日的雪是停了,风也不算大,但一眼看去,整个练武场的新弟子们都是满头大汗,后背透湿,个个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色发白,神情痛苦,却又怕挨鞭子而不敢乱动。

少顷,钟声响起,内场先入门的弟子们一窝蜂涌出来,都盯着新弟子们看新鲜,笑得响亮。

“跟看猴似的,有什么好笑。”傅湘咬牙切齿地嘀咕。

尹秋两腿发抖,眼前已看不见别的东西了,只有一片芒白。

“你还行吗?”傅湘斜着眼睛打量尹秋,小声关怀。

“没事……”尹秋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

“实在不行可别硬撑,”傅湘说,“我帮你跟师姐说说?”

“别!”尹秋强行打起精神,“会挨打的。”

傅湘便不说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多说话只能是白白耗费精力。

后方的入场口,满江雪与谢宜君静静站着,都将视线落在尹秋身上。

“瞧着定力尚可,”谢宜君拨着佛珠,说,“头一次练功,她俩是新弟子里表现最好的。”

“尹秋身子骨弱,”满江雪说,“傅湘底子更好。”

“勤能补拙,知道用功才是真的好。”谢宜君说。

两人立在原地瞧了一会儿,谢宜君便先行离去,满江雪则挑了个隐蔽点的地方,继续暗地里看着。

“习武之人最忌讳柔弱无力,”教导师姐执鞭行走在前头,“都给我扎稳了,谁敢晃一下,我就抽谁!”

她话音一落,便听“咚”的一声,一名女弟子倒地不起,竟是昏了过去。

“拖下去,人醒了拖回来接着练!”

没想到练武居然是这么苦的一件事,尹秋以往听江湖大侠的故事颇为崇敬与艳羡,后来见了满江雪的身手也是十分向往,然而她却不曾想过高强武艺的背后,是何等的艰辛与苦痛。

这一刻,尹秋才骤然明白,习武原来这么难,可未知开头难,哪有日后甜?尹秋瞧了那昏迷的女弟子一眼,愈加不敢松懈,全神贯注扎着马步,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

待一个时辰结束后,那教导师姐又挥着鞭子,赶驴似地叫众人在这场上跑起步来。

刚扎完马步,来不及休息,两条腿能站着已经很不容易,还要跑起来简直是要人命,一时间,鞭声此起彼伏,大半弟子们都挨了几下,被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还不准叫出声来。

“鼻子吸气,嘴巴吐气,气息不可乱,需得均匀有分寸,气沉丹田,目视前方,把腰背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