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的饭局没白吃,谈完没几天。谈江野又借口为上次的“提前开溜”赔罪订了一桌酒席。席间录像带经销商的事已经基本敲定,剩下要做的就是回老家实搞定仓储和门面,再回来签协议就妥了。
但事情说着简单,实施起来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虽然他们已经在委托老家的朋友帮忙找地方,但仓库的位置,租金,规范性,以及周围环境等种种无法量化的考量条件和潜在风险,不亲自考察根本无法确定。再加上去政府部门办理各种开店手续,还有租赁店面跟招聘店员,根本不是回去几天就能搞定的。
幸亏近期厂里生产顺利,上游物料供应也没出幺蛾子,销路也不错,不太需要操心。倒是谈江野回去考察之后,对几个备选都不是太满意,难免有点心急。
“巍哥帮看的几个地方我觉得都不行,各种短板,没法说。”回来盐港后,谈江野跟林蒹抱怨。
林蒹扒了两口饭:“你别拿盐港的标准去要求老家,两边环境都不一样。”
“这我知道,但不行就是不行。”谈江野坚持,“我跟汪老板聊过,搞定场地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的意思只要我们能在第四季度之前做起来就成,也不是特别着急。我又托巍哥找新地方了。”
谈江野这方面经验足,林蒹毫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巍哥这人有点毛躁,办事相对来说不是那么靠谱。她想了想问谈江野:“你有没有想过找别人?说实话,我觉得他眼界确实差了点意思。” 林蒹说得委婉。
谈江野点头:“我知道,所以这次回去我把要求一条条的都给巍哥提了。”他顿了顿又说,“巍哥这两年家里挺难的,他又要面子,直接给钱肯定不能要。我让他帮忙找地方,可以光明正大地支援一下。反正最后租哪还是由我们把关,也就是多跑点冤枉路,没什么要紧。”他边说边拿了个咸鸭蛋在桌沿磕了几下。
林蒹明白谈江野为什么执意委托巍哥替他们找地方了。巍哥也是跟他们一块长大的,比他俩大几岁,他们刚起步的时候给他们帮过不少忙。本来他生意做得还行,可媳妇前两年查出来癌症,为了治病他把家底都掏空了,现在人没了,债还在,还有个上幼儿园的孩子要养,确实艰难。
虽然不少前辈都教导他们在商言商,生意上的事忌讳牵扯人情。可谈江野记情,生意场上便做不到足够的杀伐果决,为此也错过了一些机会。他这个性格,老葛是又欣赏又头疼。林蒹倒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他。比起赚更多的钱,她还是比较愿意跟谈江野这样有人情味的人共事,最起码跟他一起做事心里踏实,不用担心哪天为了利益被人卖了。
“哎呦,好蛋!这油流的。喏,黄给你。”谈江野刚磕出来的咸鸭蛋起沙流油,看着都美味,他也没尝,直接把剥开的咸鸭蛋递到林蒹碗边,准备把蛋黄拨到她碗里。
林蒹下意识地用筷子隔挡了一下,然后把碗往后一缩:“你自己吃,我够了。”
“哦。”谈江野看她态度坚决,悻悻然收回了咸蛋。
林蒹两口扒完剩下的饭菜,带着女员工回楼上午休。留下谈江野捏着还没动过鸭蛋独自惆怅。当然还有以小陈为首的男员工,明目张胆地往办公室望,看老板笑话。
谈江野从来没架子,对着那几个人比了“狠厉”的表情。正要骂他们两句维护面子,忽然想起来小陈今年刚追到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还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再想想自己,这些天虽然在努力地以“男朋友”的方式哄林蒹,奈何她好像压根没感觉,对他仍然跟从前一样,顿时面子也不维护了,端着吃了一半的饭到小陈他们边上向小陈学习先进经验。
当然,他身为老板的包袱还是有的,学习的方式挺委婉,只用开玩笑的口吻揶揄热恋中的小陈,激出他的话,然后偷师。
林蒹这几天虽然觉得谈江野对她热络了些,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原因也简单,她最近太忙了。夜校考试只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谈江野回去考察的时候厂里的事全由她管。正赶上等了许久的展销会开场了,她又去考察了一番。另外,她还得抽空琢磨给哥哥写信解释假结婚的事。
重重压力之下,她甚至没有闲心去想自己对谈江野还有几分旧情,就更别提分析谈江野为什么突然对她热络起来。相比之下,倒是岑楼的突然冷淡还让她稍微在意一点。
自从上次给她精简完习题之后,她和岑楼就再没见过面。虽然每周四例行的电话指导还在继续,但林蒹能明显感觉到岑楼态度的变化。岑楼的指导依然细致周全,可言语间不再有先前的那份亲近。
林蒹心里清楚,岑楼的变化应当是源自她“已婚”的身份。他身为老师,必定极重视名声,虽然她自称假结婚,可证毕竟是真的,岑楼选择跟她保持距离无可非议,她也不觉得委屈。只是这样一来,人家要避嫌,她当然也得识趣。平时学习上遇到的问题,她就不大好意思询问岑楼了,只能靠自己硬啃。
有天早上,她说梦话把自己弄醒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居然是梦里也在背定理。一时间把自己感动坏了,她这辈子学习就没这么自觉努力过。
不过学习的问题还不是最令她头疼的,毕竟有解决办法。而所有扎堆的事情里最叫人发愁的,是她到底要怎么跟家里人开口提假结婚这件荒唐事。虽然岑楼给出了指导方针,但具体操作还得她自己琢磨。而且林蒹敢肯定,家里即使知道她是假结婚,也不会轻易松口同意她和谈江野离婚。“初婚”在他们眼里相当珍贵,而且她和谈江野打小关系好,在父母看来,他俩从朋友发展成恋人一点问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