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桀没想到,他的伤好得比预想中的快。想来之前请遍京城名医还是有用的,最起码钱花得到位,请来的大夫医术不差,再加上药都是上好的药材,半个月后,身上的外伤已经开始脱痂了。
这日,随卫桀来到庄子上的许大夫看过卫桀的伤口后,捋着胡子沉吟片刻,道:“卫公子的外伤已愈,只是,内伤还需再精心调理些时日才行。”
“那我可以跑步了吗?”卫桀迫不及待地问。
“适当行走可有助于伤势康复,不可贪玩,否则病情反复,受罪的还是卫公子。”
“好吧,谨遵医嘱!许大夫放心,我定会注意,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公子言重了,老夫虽不才,也是医者仁心,怎会怕麻烦?”
老头捋着山羊胡,端得是一副清高自傲的名医风范,而卫桀却只哈哈一笑,转脸就把两个小厮喊进屋,兴致勃勃说起了出行计划。
许大夫见此,无奈摇头,叹息道:稚子顽劣,看来他还不知这半个月来京城里邹卫两家打得有多激烈,不知该说是卫氏夫妇保护的好,还是傻人有傻福呢!
看过诊后,许大夫自去煎药。一个护卫进门来报,说是京城卫府来人了。
“来得是谁?”卫桀问。
“夫人身边的兰姑姑。现正在前厅候着。”
这兰姑姑是他母亲的陪嫁丫鬟,最是忠心,她来了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卫桀不敢耽搁,忙让小厮替他更衣,又嘱咐那护院:“好生招待,我这就去。”
半个月来,久违地‘脚踏实地’的感觉,哪怕前几天已经试过,如今站到地上依旧有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卫桀精神抖擞,路走起来也显得虎虎生风。到了前厅,兰姑姑一见他,眼圈微红,却强忍着行了礼,自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卫桀,道:“夫人天天念着少爷,总怕少爷在此受委屈,特叫奴婢前来探望。”
卫桀边拆信边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娘若是想我,明日我就回京。”
“万万使不得!少爷,您还是看完夫人的信,再做定夺。”
这信上说了卫夫人念子之心,又叫卫桀就在庄子上好好养病,还说明日云州府云间县老家卫桀的堂兄卫季会携友苏梓越上京赶考,让卫桀先在庄子上招待一下……
卫桀看完了信后,就一个感觉,京城出事了。若非情况紧急,老家来了亲戚以他母亲那么好面子的性格不可能不在府上招待,却要放到这城外的庄子上让自己代为接待。
“兰姑,你说实话,家里到底怎么了?”
被卫桀盯着,兰姑十分为难。来之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不能把家里的情况告诉卫桀,可是眼下,被少爷一直追问,兰姑实在招架不住,最终还是道:“如今邹家和各大布行在打官司,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布行的老板们吃了官司心有不满,就到咱们家来,说,都说是听了老爷的主意才落得如今田地……还有,那些东家的夫人也日日有人上家里闹,夫人心力憔悴,老爷也是应接不暇……”
“你别着急,慢慢说,前因后果说清楚。”
卫桀让兰姑坐下,又让桑中给她上了杯茶。
兰姑接过茶盏,想起夫人这几日的憔悴,一时难过,潸然泪下。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卫桀面前,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哭道:“少爷,这些日子我听得最多的话,便是夫人日日念你聪慧异常,若真如此,还请少爷替夫人和老爷出出主意吧,咱们家可不能因这次的事散尽家财啊!”
“快起来!怎么会散尽家财呢?”
卫桀忙将人扶起,兰姑抹着眼泪,将这半月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自半月前卫桀出京后,邹家火烧仓库抢货不成,确实老实了几天。可就在七日前,突然有人到兵马司市门投诉,说自己从几大布行买的布匹、衣裳或纰薄短狭或缝线松散,要求官府出面帮他们讨回公道。
夏律·市廛款有明确规定,凡造用之物,不牢、不固、不真、不实,及绢布等属纰薄、短狭以次充好而卖者,各笞五十,其物入官。
更有全国商街牌楼,悬官造秤尺以式于市,凡有度量不中或私造称尺者,当即‘砸称撅尺’,杖责一百,店铺查封之重刑。
而全国各地兵马司更是三日一校五日一堪,发现违规者,当街行刑,绝不姑息。
不得不说,夏朝对工商的管理不可谓不严苛,然而奸商自古扫不尽,何故?无非一条官商勾结。这商人和官员最牢靠的勾结手段便是联姻。亲戚之间礼尚往来,有时真是官员贪污受贿的最好遮羞布。因此,也有清贵之家不与商贾结姻亲,也是本朝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如今,各大布行被买主告到了官府,事态确实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