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低,像染了冬日的凉意。
“刑部?你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住?”长公主蹙眉,按照大成律例,每日卯时早朝,各大臣在寅时就要在宫门外等候,如今深冬季节如此想着,她愈发地不放心,打定了主意,“不行,这差事你不能接。”
她只要他活着,别无其它所求。
“母亲。陛下既盖了玉玺下了诏书,即便您是大成长公主,也是由不得不接的。”他自己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似乎好心情地笑了笑,“再者,儿子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后院养着吧。”
长公主声音扬高,下意识反驳道,“养着又如何?母亲还养不了你一辈子么?”
“可我不愿。”
背手而站的少年郎,如今看着,宛若一柄初见锋芒的利刃,隐见峥嵘之色。
长公主一怔,劝诫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只突然多嘴问道,“既然入了朝堂,往后和朝臣也总有走动,趁着这两日母亲寻了张大娘子过来,为你做几身新衣裳?”
“你总一身黑衣,实在太过寡淡,今年帝都倒是流行紫色,我想着我儿子也该是好看”
“不必了。母亲。”话还未说完,已被拒绝,声音明显生冷了几分,人已经朝前走去,“想来母亲在风中等了许久,早些回屋暖暖身子吧。”
竟是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就走出许多。
长公主没有追上去,只垂了眼站着,手中的帕子绞地不成了样子,半晌,才低低苦笑,“嬷嬷,你说他是不是恼了我”
“公主,定是您多心了。咱们家公子呀,最是贴心了。”
贴心?笑意愈发苦涩,倒也是贴心过的,只是如今也不算是生分,倒像是,那人原就没有了心,又如何贴地近?
也曾望子成龙过,人人都道她生了这大成立国以来最才华横溢的儿子,前无古人,后,亦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一个。可一切的期待都在那一年瞬间破灭,浑身浴血的少年郎被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府里,她吓得几乎是背过了气去,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一盆一盆的清水端进去,又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那一年的夏天,闷热、窒息,连一丝风都没有,连一只知了也不曾叫,只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血水,和床榻之上了无生气的儿子。
之后,总算是醒了。
看上去似乎并无变化,只是比之以往话少了些。也对,毕竟是黄泉路走了一遭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会好了可如今都四年了,那孩子却愈发让人觉得看不懂了。
譬如,曾经酷爱白衣的顾辞,再也没有穿过一件白衣。
他的衣橱里,清一色的各种款式的黑衣。
今日自己多嘴一提,他竟是破天荒地多了一些烦躁地、抗拒的情绪也因此,多了些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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