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边的,是闷不吭声的傅及,他左边稍后点站着施未,右边站着曹若愚与张何。
四人神色各异。
傅及欲言又止,曹若愚低头不语,张何游离在状况之外,只有施未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迫切。见到自己走近,他就先一步上了前:“师父,徒儿今日在厨房又撞见那只鬼了。但徒儿能力不足,让他在剑下逃脱,因此特意赶来回禀师父。”
薛思只是淡淡得看了他一眼,道:“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施未没有退步,似乎铁了心要求一个答案。他眼神一瞟,就瞧见了薛思手里拎着的那个小竹人,心下更是忧虑:“师父,这个竹人,当真没有问题吗?”
“有问题。”
施未一怔。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有野猫来叼他,我今天找了好久才在后山找到。”
薛思波澜不惊地圆了这个问题,施未不大相信:“师父,您真得没有发觉这竹人有蹊跷?”
“此话怎讲呢?”
薛思垂眸,施未这下没有敢再添油加醋,而是一五一十认认真真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从他的角度看,那个魅魔十分危险,轻则蛊惑人心,重则噬人血肉,一定要趁早斩草除根。
薛思沉默片刻,便将手里的竹人交予施未:“既是如此,你就帮为师烧了他吧。”
对方又是一愣,根本不清楚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可是,上次没有烧成功。”
“那你想想办法吧,师父对驱魔卫道一事不甚了解。”
薛思朝他点了个头,就径直越过了他们几个。
施未哑然,看向自己的师兄弟们,就是傅及都是懵懵的,更别说曹若愚与张何了。
“师父,你当真不懂驱魔之术?”
他有些无力地喊着,薛思并未留意,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施未在所难免地沮丧起来,傅及安慰道:“就先这样吧,以后还有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让那只恶鬼残害我们的机会?”
施未一把将那个竹人的脑袋拧了下来,摔在了地上。眼看着那颗绿豆大点的小脑袋越滚越远,都要滚到祖师爷塑像下边了,施未才给捡回来,气鼓鼓地离了此地。
傅及使了个眼色,曹若愚与张何都会意地追了出去。
而他本人,则是悄悄潜入了师父的院子。
薛思进了屋,照例清洗双手,然后从袖中取出那天他装回薛闻笛魂魄的白玉瓶。他算到,自己的大徒弟这回出门会有点麻烦,就提前做了准备,给施未的,不过只是寻常竹编小物罢了。
薛思从书架格子上取下一个比之前都精致的木质玩偶。
比起泥人、竹人,这个玩意儿要更大一些,四肢关节这些重要地方都被他装上了可以灵活运动的机关,因此要重很多。
薛思依旧用那根狗尾巴草给这个木人扫去人间烟尘,再打开白玉瓶,袅袅白烟之后,薛闻笛的魂魄便安好地进去了。
“出来吧。”
薛思说着,却无人回答。
他无奈,只好点名道姓:“无缨。”
傅及怔了怔,终是从窗户下边冒出了头:“师父。”
他不敢走太近,直觉告诉他,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薛思点头道:“都看见了吗?”
傅及应声:“看到了一缕白烟钻进了这个木人。”
他聪慧,自然是明白的,“是原本在竹人里的那个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薛闻笛,虽然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但也稀里糊涂的,不好定论。
“是你大师兄的魂魄。”
傅及顿时呆住了。
薛思没有任何异样,依旧平静如水:“你大师兄的魂魄,我在养着,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傅及脑海里爆炸。
大师兄的魂魄?那大师兄是死了吗?那师父养着他,岂不是证明师父也深谙仙道之法?那为何刚刚不说呢?
年轻的二徒弟始料未及,他头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问道:“师父,之前很多人传言您就是仙道大家,锁春谷谷主,是这样吗?”
“你认为呢?”
薛思反问他。
傅及沉默着,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位教导他七年的师父,忽然回忆起初入师门的时候,岁寒峰尚未有如此大的规模,薛思一身白衣,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在纷扬大雪中问他:“为什么选择拜我为师呢?”
“一心向道,意在苍生。”
说出这话的傅及,才十二岁。
薛思注视着他,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静雅含蓄,完全看不透其中蕴藏的情绪。
他们沉默地站着,久到这场雪停风止,久到月上东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