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半阖着眼眸,坐于榻上的太后,听见声音这才缓缓掀起了眼皮,抬眸往底下跪着的颜令姝打量了一番,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瞬,才悠悠开口:“起来吧。”声音听着倒还算温和,却也没有多热络。
颜令姝垂了垂眼睫,没有多耽搁,连忙俯首称谢:“谢母后。”嘴角稍稍扬起,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看座。”
太后话音刚落,便有个动作有素的宫女拿了张凳子进来,摆在一侧。
颜令姝的目光轻轻略过太后一旁空置着的软塌,没有出声,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眼眸含笑,平静温婉。
太后虽然不曾说什么,却是将她所有动静纳入眼中,见她这般平静倒是略有惊讶。
再瞧她如今身上穿着的这套红色袖衣,袖衣上绣有织金龙凤纹,再嵌上云纹和牡丹花样,并不繁杂,就连头顶上戴着的也是皇后平时所佩发冠钗饰,虽不奢华,却也大方得体。
不管她如何看她,她都不得不承认,颜令姝确实生得好看,尤其是这身红,更是将她衬托得好看到近乎妖冶,而更难得的是,她的身上又出奇地有一股淡雅之气,如大雪中盛开的雪莲,纯洁美好。
只是,这些日子她倒是沉稳了不少。以往见她,她的眉眼之间,总少不了一股骄矜,还有一股子倔意,这样的人,说得好听叫心性直率,可就是因为这样,才不适合在这宫里头生活。
颜令姝任由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她的心中自是紧张的,可正因为紧张,才要更让自己淡然处之。她不敢说一定能讨太后喜欢,但总归不能让她对自个儿更加有意见。
过了一会儿,太后这才将目光收回,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哀家听说,皇上昨夜宿在了明正殿。”
话落,她便再次往颜令姝看了过来,她的声音淡淡的,神色间也没有什么波澜,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事。
只是她那沉静的眼眸中,总好似藏着深意。
颜令姝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一时间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稍稍斟酌一番,便赶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忐忑道:“都怪臣妾,臣妾愚钝,昨夜惹皇上不快了。”
她的语气有些紧张,眉头也不安地拧在了一块儿。
太后听见她这话,倒也没有太大反应,扫了她一眼,“慌什么?哀家又不曾怪你。”摆了摆手,“坐吧。”
“谢母后。”
颜令姝这才再次坐下来,只是面上仍然好似留有余悸,她抿了抿唇,轻轻呼了口气。
“不必这般紧张,哀家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不过如今你身为皇后,过去的事情,哀家不会多提,只盼着你能同皇上相敬如宾,恩爱和睦,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颜令姝安静地听着,听见后半句时,脸色不免有些泛红,随即乖巧应道:“臣妾明白。”
太后见她这般反应,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只是还未等颜令姝松口气,太后却突然陡转话锋,冷声道:“不过,有些话哀家可得说在前头,以前有些事情,哀家念在你年少,不与你计较,可如今你是皇后,是这后宫之首,天下女子之表率,不该动的妄想便应当将它掐灭在摇篮之中,你要记得,你的夫君是皇帝,是这大晋天子。”
颜令姝心中陡然一提,见她一脸意味深长,语气中满是凝重和警告,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不禁暗自攥了攥手心。
她这是在暗示什么呢?她怎么不大明白?难道原身以前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
颜令姝一边飞快地思索着,可口中却是半点不含糊,飞快应道:“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太后听见动静,默不作声地朝颜令姝瞥了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一阵沉稳的步伐声响起,不多时,便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径直朝向太后,而后在她跟前停下,单腿屈膝跪下行礼,道:“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安。”
太后瞧见顾怀瑾,脸上已然没有多少笑意,反而更冷了些。
“皇上起来吧,坐。”
待顾怀瑾坐下,早站在一旁的颜令姝也赶忙朝顾怀瑾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她的声色温柔,却有着同她姝丽面容不同的温软,甫一瞧见顾怀瑾,白皙光洁的脸上立即扬起了笑意,眉眼间带了几许女儿家的羞怯以及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