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几步之远,拥挤的人群忽然间有些躁动不安,人群在互相推搡着,并且大有幅度越来越猛的迹象。临小梅夹在密密麻麻的大人和小孩的缝隙之中,她既看不见远处路面的车况,也不可能想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场景,她能做的,她理所当然想到的,当然是随大流而移动。可是远处那在灰蒙蒙的天穹之下,投射着刺眼的远光灯的车辆,却没有半点丝毫要减速的迹象。
也就是在那最后的一两秒之间,所有的大人家长都已经预判了这辆车的失控,以及可能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小孩带来的伤害。每一个手里紧紧攥着小手的大人,都迅速的,或是抱起,或是拉扯,或是强行推开自己的孩子。而在这股莫名其妙的恐慌当中,临小梅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她所旁观着的事件的受害者。
下一秒,车辆没有半点减速的痕迹横冲直撞而过,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迅速闪出一道极宽的口子,那速度之快几乎不亚于飞驰而过的车辆。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怎么受伤,有的最多只是动作幅度过大,跌倒在雪水之中,让肮脏的雪水弄湿了自己的衣服。或是有那么一两个来不及闪躲的家长,小腿遭到了车辆的碾压,出现十分严重的骨折。
而唯独就只有临小梅,被飞来的醉酒驾驶汽车抛向了高空,而后狠狠地摔在满是血迹的污水之中,醉酒驾驶的汽车车身一歪,一头撞在了远处道路中心的水泥石柱之上,整个车身几乎压缩了一半。
在播放录像带的过程当中,临小川的父亲只是看了一半,他实在无法直视自己女儿的去世现场,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雪白的烟塞在自己嘴里,就躲到警察厅的过道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麻痹自己。临小川的母亲等到播放路口的监视录像时,就猛地回转过身,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没有胆量直视那个场面,意识崩溃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之上,又哭得昏天暗地。
只有临小川一人完完整整看完了整个录像视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妹妹的死,不是因为妹妹的过错,甚至也不能怪那个几率极低的醉酒驾驶司机。真正害死自己妹妹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若是自己的母亲也像别人的母亲一样,每到星期五孩子放学之时,去学校接送小梅回家,小梅就不会去冒险过那些斑马线,更不会在自己最需要父母呵护的关键时刻,被自己的父母给抛弃。
然而,即使临小川看透了这一点,对于已经行走在接受能力完全饱和的边缘的父母,此时再多的指责与埋怨都将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恶化,而所谓的救赎早就已经宣布没有可能的了,再多的就事论事也都只是水中捞月,镜里窥花,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临小川没有再理会沉浸在悲伤中的父母,独自一人,迈出警察厅,踏上了返回家的征途。
从那一天起,临小川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学校领导也来到临小川家里找家长进行过谈话,但最后还是都不了了之。偶尔彭雪松放月假来临小川家串门,临小川也大多闭门不见,就这么一日复一日把自己关在卧室的那一片狭小空间里。
只能任随时光这个强大机器,一分一毫的慢慢治愈临小川那颗灰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