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五点，晨露清凉。

路金元靠在熟悉的墙角，拉高衣领压低帽檐，揣起手，在寒意中守株待兔。

太早了，又冷又困，她开始站着打盹(最近练出的技能)。

正迷糊着，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眼睛睁开条缝，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男式皮鞋。

路金元陡然清醒。

“沈导！”

没喝水的嗓子大早上这么一叫，像砂纸刮过，路金元疼得龇牙咧嘴，又顾不上那么多，直奔过去拦在男人面前，精神振奋地开口:“沈导您好，大早上的来找您，真是不好意思。”

晨雾里，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男人打量着挡路之人，语气温和却冷淡，“你是谁？”

某人眼睛一亮，大胆开口。

“首先，耽误了您的时间，真的很抱歉。我叫路金元，报名了这次选秀，rap评级A等，外貌评级A等，综合评级A等，可是淘汰了。”

“我的实力不仅于此，freestyle也很强，我还会创作歌曲，词曲都擅长，而且能带队，在大学我是班长。”

“总之，我完全有实力成为优质偶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淘汰了，能不能请您，帮我讨一个公正。”

摘下鸭舌帽，任如瀑黑发倾泻，A等rap没时间证明，A等外貌很简单。

路金元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等待回复。

沈序没有说话，眼神藏在镜片后，看不出情绪。

晨风吹雾，朝阳撒下亮晶晶的金粒，照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睛，一对眸子仿佛泉水中的黑玉，漂亮得要命。

何止A等……

沈序喉结微动，片刻后，却淡淡道:“我不负责选人。”

说完，轻点了下头示意，接着便要离开。

路金元愣住了。她还以为，会有不同。

“可是！”

她迈步过去再次将人拦住，一字一句，“维护公平正义是每个人的责任！”

她一个小小班长都懂的道理，这些副导演竟然不懂，或者说，懂，却不做。

沈序看着她，这一次，几乎是审视，似笑非笑，“叫路金元对吗？你怎么知道，不选你路金元，就是不公正？”

刹那间，眼里燃起熊熊怒火，路金元气笑了，“得有多坏才能这样奚落受到伤害的人，我不知道选谁公正，我只知道，有的人心是黑的！不要妄想颠倒是非，再如何狡辩也别想我能服气，也别想我会放弃！”

劈头盖脸一顿骂，把沈序骂懵了。

男人站在原地，一脸诧异，半晌后推了推眼镜，轻笑出声，“属牛的？这么倔。”

路金元嘲讽道:“维护公正跟倔不倔有什么关系，你们暗箱操作破坏规则，冒着违法违规的风险遭人唾弃至此，都还毫无悔改之意，你们才是真的倔。”

“……”

深呼吸一口气，沈序收敛笑意，正色道:“今天拍摄初舞台，我需要早点儿去，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之后会给你答复。行吗？”

路金元定定看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

转身走了。

朝阳的亮光怜爱地笼罩着她的背影，有些单薄，有些瘦削，却坚毅挺拔。

沈序收回视线，沉默片刻，方离开。

……

录制大厅美女如云，这会儿刚早上八点，练习生收到通知集中在这里，准备进行初舞台的拍摄。

今天是节目正式录制的第一天，之前只拍了预告视频，八十个女生组成《偶像集训部》的预备练习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偶像出道训练。

宣发声势浩大，入选练习生名单已经在官博公布，讨论度排到了同期综艺前十。

此时，沈序站在舞台旁边，扫视了一遍这次的新人。眼前堪称花海，青春靓丽各有美好，然而他的脑海中却总是另一个容颜。

总导演正在人群里高声指挥。

“怎么还没来？在宿舍磨蹭什么呢？”

沈序走了过去，“陈导，还有练习生没来吗？难怪看着人这么少。”

“就一个没来，不知道在搞什么。”

“就少一个？”沈序表情惊讶，“我刚才在旁边看着整体舞台很空，还以为只来了一部分人，这么看来，八十个人是不是太少了？”

听他这么说，陈导伸脖子看了看，“还行吧，也不算少。”

沈序不再接话。

这时，去宿舍找人的那个工作人员回来了，脸色不太好，“陈导，沈导，那个练习生现在来不了。”

陈导眉头皱三道，“怎么搞的？！”

“外地来的，水土不服，昨天吐了一天，今天站都站不起来了。”

“怎么之前不说呢？！”

工作人员吓够呛，“她自己说适应几天就好，之前没这么严重，还拍了预告照，谁知道越拖越重。”

众人面色难看，唯有沈序眼神不明，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道，“水土不服不是小事，严重的能要命，白导怎么不在呢，他负责人员管理，应该早作安排的。孩子们都小，哪能让她们做决定，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责任莫非让陈导担？”

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陈导闻言大怒:“谁让她自己定的？她担的起责吗？你们担吗？赶紧送医院去！把白强叫过来！”

工作人员连连应声。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正是拍摄的时候，却少一个人。”沈序蹙着眉看似担忧，接着又说了句“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陈导，有一个体质不错看着很精神的练习生，当时因为没名额了就没要，一直没走，刚才还遇见了。”

“是吗？那真是及时雨！”陈导高兴道，“太好了，快叫过来补上！”

沈序神色平静，镜片遮着眼中情绪，嘴角微扬，“好，我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