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老三和帮闲的也都走了后,院内就只剩下周氏和身怀六甲的苏小怜了。两人对视而坐,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周氏背过身子,强忍泪水道:“滁县人都走光了,我们干脆也走吧!”
“走?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滁县好,万一日本鬼子真打来了,你该怎么办呀?”
“妈,我们不等赵强吗?”赵强是周氏的儿子,苏小怜的丈夫,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
“这个兔崽子,不知道又死到哪里去了,等他回来,我非打死他不可。”
“妈,你每次都这样说,却从来不下手,他已经被你宠坏了。”
“是么?那我这次一定要打死他这个兔崽子,你记得提醒我哟。”周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苏小怜也跟着笑了:“妈,爷爷还在生气吗?我们要去劝他吗?还有剩了这么多菜该怎么办呢?”
周氏摸着发痛的额头,道:“老爷子就这脾气,这会儿去劝他只会火上浇油,等后面再说吧!哎……还有这些菜,倒了可惜,留着呢,又吃不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管他呢,你有身孕,早点去睡吧,这些就不要你来操心了。”
苏小怜答应着回屋睡了。周氏把院子打扫干净,又在厨房里收拾了一阵,不经意间天已大亮。问赵广民剩下的饭菜该怎么处置,赵广民躺在床上背对着周氏,气冲冲道:“这还用问?全都倒了。”
周氏在乡下穷苦人家长大,从小就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哪舍得把这么多饭菜白白倒掉,便想着不如送给街上的乞丐。听到赵家施舍好酒好菜,乞丐们就像疯了一样的涌入赵家,片刻就将赵家的剩菜剩饭抢了个精光。赵广民听到屋外人声鼎沸,实在忍不住出门一看,却见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挤满着叫花子。这些臭乞丐狼吞虎咽,你夺我抢,将自己的寿宴弄得杯盘狼藉,脏乱不堪。更有甚者,为了半块鸡肉,竟然大打出手,直到对方头破血流,仍不作罢。赵广民当场就傻了眼,连忙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阿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怯道:“我想这么多饭菜倒了可惜,就送了一些给街上的乞丐,哪晓得他们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我想拦也拦不住了。”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不是叫你倒掉吗?你为什么不倒掉?这下好了,招来这么多要饭的,我看你怎么收场。”赵广民吹着胡须道。
周氏哭起来道:“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早晓得我就不给他们了。”
“你就不能问问我吗?我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把我的话当屁放了吗?”
周氏不敢再说,只是哭泣。
很快院子里的饭菜便被乞丐们一抢而空,那些后来的没有吃饱,心中忿忿不平,便争先恐后地冲到厨房去找吃的,厨房里折腾光了,又一窝蜂地冲到其他房间去大肆搜略。赵广民越发感觉不妙,这哪是来乞讨的,分明已是抢劫啦!拿起拐杖想要阻拦他们,却被乞丐们一齐推倒在地,还差点被他们乱脚踩死。赵广民只得大叫:“抢劫啦!快来人啊,抢劫啦!”乞丐们人多势众,毫不理他,将屋里的米啊,面啊,凡是能吃的统统抢光,还顺便将其他值钱的东西也都捎走了。最后几个乞丐见实在没有东西可拿,都是大为气愤,向赵家吐了一口口水,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此时赵广民早就气昏过去,周氏顾不上家里的狼藉,慌忙将赵广民扶到床上给他推拿按揉。看着床上的被套也被乞丐抢了去,周氏心如刀绞,却始终强忍着泪水。苏小怜过来安慰她道:“妈,你别气了好不好,你要保重身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