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是娶了个替身回来。
造孽哦。
今日卢娘子好好的洛阳不待,非要到长安来,依太子殿下对她的情分,怕是会容许她在长安待上好长一段时间,这样一来,太子妃往后怕是更入不得太子的眼。
不过这不是他们这些下头人该关心的事儿,冯宜一甩拂尘,扫走廊前的蚊虫后,开始倚在廊下睡觉,等他醒了,天色将明,已然到了上朝的时辰。
冯宜正迷迷糊糊,门却突然从里头打开,一只黑靴踏出门槛,却是李建深出来了,冯宜赶紧站起身来,要送他去上朝。
也不知屋里那头鹦鹉怎么那么会挑时辰,又挑准时机扑腾着翅膀叫喊:
“阿葙!阿葙来啦!”
冯宜小心去瞧李建深的脸色,果见他已经沉下脸来。
“殿下,奴婢叫小内监——”
“把它送到丽正殿去。”李建深打断他的话后,大步向外走去。
这鹦鹉可是太后送给太子殿下的爱宠,太子从及冠起就养着的,十分喜爱,如今就因为一直念叨太子妃的名字被太子厌烦了。
冯宜摇摇头,连忙招来专门侍候鹦鹉的小内监吩咐了此事,方才追上去。
李建深下了朝,出了太极宫后,便换马乘行,一路来到崇业坊的一间宅门前勒住缰绳。
这是卢家在长安的一处旧宅,此时仅有几名护卫在此把守,他们见了李建深,毕恭毕敬地跪下请安。
李建深视线看向门外一头长着红色鬃毛的黑马,问:
“五公主也在里头?”
护卫称是。
李建深下马,将马鞭扔给身后的谭琦。
越过前院,进入后宅,见廊下一婢子正在煎药,他脚步停顿片刻,进了屋子。
正堂内坐着一位身穿蓝金胡服,头扎马尾的少女,正在优哉游哉地吃茶,瞧见他,开口便是一句:
“呦,大忙人来了。”
李建深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地往里走,过了一道门,果然见卢听雪正躺在床上,身边婢女正在与她扇扇子。
卢新雪似乎刚刚睡醒,听见响动,沙哑着嗓音问:
“……烟雨,什么声音?”
李建深在床边矮凳上坐下,说:“是我。”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卢听雪身上的疲惫仿佛尽扫,猛地张开双眼瞧向他,然后慢慢红了眼睛。
“殿下……”
李建深叫她别哭,说:“下着雨还这样跑来跑去,只怕对身子不好。”
卢听雪轻咳两声,只是摇头。
“无碍,不过一点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只是怕给殿下添麻烦。”
李建深静默片刻,问她:“怎么突然要来长安,不喜欢洛阳?”
卢听雪凄然一笑,点头:“洛阳是个好地方,可它叫我想起崔家人,想起他们干的那些事,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几万冤魂,总觉得他们无时无刻不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之前的夫家崔氏一门在被抄家之前,便世代盘踞在洛阳。
空气中蕴含着淡淡的压抑,一阵沉默过后,李建深道:
“长安近日多雨,怕是要转凉,你好好照顾自己。”
这便是同意她待在长安的意思。
卢听雪点点头,扯起嘴角,看着李建深柔声道:“好。”
等到李建深走了,烟雨才扶着卢听雪坐起身来,“娘子,那药还喝么?”
卢听雪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不正常的红晕,她淡淡开口:“生了病,自然要吃药的。”
烟雨将药碗端来给她喂下,然后替她用梅花簪子将头发挽起,叹道:
“殿下果然没有怪罪娘子,听闻昨日陛下让他歇在太子妃房里,听见您来了,殿下立即就撂下太子妃,出宫来瞧您。”
卢听雪抚摸着自己衣裳上的梅花花纹,淡淡叹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愧疚,陛下与殿下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若是为了我......”
她垂下眼,摇头:“可是烟雨,为了卢家,我没有办法。”
崔家灭了,卢家身为姻亲,往后的路怕是难走,她只能抱紧李建深这颗大树,让卢家不至于成为下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烟雨给她顺气:“娘子别想这么多,殿下对娘子是有情意的,婢子听闻太子妃就是因为生得像您才会被太子看中,虽说陛下不许殿下娶大家女子,但瞧殿下对娘子的痴情,您只需放宽心即可。”
听她又提起青葙,卢听雪眼中浮现出几分同情,忍不住叹息道:
“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