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柳步蘅不喜欢将自己的秘密敞露出来给别人窥探,但是顾朝岳都不用她说,就已经自己猜到了一部分,这种即将被人看透的感觉,让柳步蘅很不爽。 很不爽,特别不爽,不爽到了极点。 柳步蘅在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和顾朝岳说。 顾朝岳倒也不在意,他晓得小县丞被自己故意的试探给惹恼了,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眯眯的。 柳步蘅看到他笑的那么开心,就更生气了。 回到了府中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个房门猛地一关,差点没砸到跟过来的顾朝岳的鼻子。 ……看来真的气的狠了。顾朝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打算起身回房。结果在转过身来的时候,就看到管家老黄正站在门口,觑着一双眼睛,打量着这边的动静。 就算是被顾朝岳发现了,老黄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反而遥遥地对着顾朝岳拱手拜了拜。 顾朝岳下意识地回了个礼,他看着老黄慢悠悠地冲他这边走了过来。 “顾公子,”老黄颤颤巍巍地又想给顾朝岳行礼,不过被顾朝岳给扶住了。顾小爷实在是吃不住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给自己行礼,怕折寿。 “老丈您坐,”顾朝岳将老黄扶着坐了下来,“有什么话您要和我说吗?” 老黄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头子本来不想多事儿,只是看着顾公子这样,老头子也不得不提点两句啦,还希望顾公子不要觉得老头子托大。” 顾朝岳连道不敢,老黄笑了笑:“顾公子,我家姑娘虽然看起来成熟了些,但是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若是有什么闹脾气的地方,顾公子要多多包容包容才是。” 顾朝岳若有所思地看着柳步蘅的房门,他勾了勾嘴角:“老丈,说实话吧,我……从心里面佩服柳大人,又怎么会故意惹她不高兴呢?” “是吗?”老黄意味深长,“那便好,那便好了。” 顾朝岳但笑不语。 —— 柳步蘅再怎么生气,第二天还是要去找梁胭脂的那位“表哥”了解一下情况。 说是表哥,其实关系已经没有那么近了,不过是七扭八拐地叫一叫。柳步蘅真的很像把梁胭脂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你宁远去相信一个和你没有那么亲近的亲戚,都不愿意去相信你的未婚夫? 而且这个未婚夫是你自己当初相中的!你难道不清楚人家的人品吗? 柳步蘅很难得出现这样的情绪波动的,看的跟着她的顾朝岳暗自发笑。 只是很快地,他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来到了那户人家的府上,正是盐商刘彦,在得知了二人的来意之后,刘彦也很配合,将自己的独子刘广叫了出来。 刘广是个外表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书生,他对着二人行了礼,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柳大人突然登门,倒是叫我有些惊讶。” “刘公子,”柳步蘅不想和他多绕弯子,“梁胭脂状告郑秋生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吧?” 提到这件事情,刘广的脸色也有些黯淡:“是啊,我已经听说了……这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古怪,我不信郑公子是这样的人。”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看起来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很典型的为人抱不平的模样。 柳步蘅愣了一下,她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和预料当中的不太一样。她想了想,继续问道:“那刘公子,梁胭脂在公堂上招认,当初她在给郑秋生绣鞋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刘广脸色一红,他做贼一样跳了起来,赶紧将房门给关好,然后才又走到了柳步蘅的身边。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柳大人声音轻些,莫要叫我的父亲听见了。” 柳步蘅配合地压低了声音:“梁胭脂说的可是真的?” “没错,”刘广点头承认的那叫一个干脆,“我与胭脂尽管家中亲戚关系离得远了,但是从小毕竟一起长大,她也是我的妹妹。有事情求到了我的头上,我还是得帮忙的。” 柳步蘅皱紧了眉头,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刘公子,梁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柳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广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难不成是怀疑我吗?你怀疑是我杀了梁家人?” 他冷笑了一声,略显暴躁地说道:“柳大人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柳步蘅并不动怒,她温和地笑了笑,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刘公子,不过是例行询问罢了,你没有必要这么生气的。” 刘广沉默了,过了好半晌,他才没有什么好气地说道:“我当天晚上,一直都在云梦台,在那儿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我才回家。” 他也是光棍,见父亲不在,便直接说道:“我也不怕你们知道,那天晚上在云梦台,有人一直陪着我,至于是谁……就由柳大人自己去发现吧。” 说完,刘广便端茶送客了。 柳步蘅站在刘家大门外的时候,半天冒出来一句:“真不愧是亲戚。” “怎么了?”顾朝岳看着她,柳步蘅叹了口气:“都喜欢把人往大门外面赶。” 顾朝岳不由得想到了两个人上梁胭脂家里面的时候,确实梁胭脂就是这么干的,当时可比刘广要不客气的多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柳步蘅看看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站在人家大门口,笑的像个傻子。 这么一笑,昨天的尴尬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柳步蘅摇了摇头,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对顾朝岳说:“好吧,看来我们要多走一趟云梦台了。” 顾朝岳奇道:“云梦台是什么地方?” 柳步蘅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她看了看走在身边的顾朝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算是一个让你们男人很感兴趣的地方吧。” 顾朝岳一直到到了云梦台的大门口,才反应过来柳步蘅说的“让男人感兴趣”是怎么个意思,看来这个“兴趣”指的是另外一种“性趣”。 顾朝岳摇着手里面的扇子,满脸无语:“……青楼?” 柳步蘅看着眼前帷幔纷飞,装饰的灯红酒绿,那怕是大白天都没有办法驱散这空气中的一股脂粉味的云梦台,反而十分平静:“是啊,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们男人都很感兴趣的。” 顾朝岳又想叹气了:“我在你眼中这么差劲的啊,这到叫我有些伤心了。” 柳步蘅微微一愣,她瞥了一眼顾朝岳,一时半会儿分不清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又在逗她玩。 顾朝岳偏过头,冲着她笑:“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柳步蘅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往云梦台里面走去。顾朝岳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柳步蘅将将跨进云梦台的门,就有人迎面迎了上来。那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身上穿着漂亮的纱衣,见到柳步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哟,这不是步蘅吗,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个地方来了。” 说着,她也不等柳步蘅说话,握着手里面的扇子对楼上一招呼:“步蘅来了!你们还不下来迎接贵客!” 女人话音刚落,楼上的那些房间不少房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令顾朝岳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面掉出来的是,有不少风格各异的女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穿着花哨的男人?! 柳步蘅一回头,看到了顾朝岳脸上痴呆的表情。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地和他咬耳朵:“云梦台男女都有的,没什么好惊讶。” 我去……青楼楚馆……开一块儿去了! 那疑似老鸨的女人也终于注意到了柳步蘅带来的顾朝岳,她打量了一番顾朝岳,笑着对柳步蘅说道:“柳大人,那位公子不是我们通州城的人吧?打哪儿来呀?” “人家可是京城人氏,达官贵族,”柳步蘅轻飘飘地说道,“让他们都注意着点,这要是冲撞了,我可担待不起。” 说来也怪,柳步蘅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那些窑姐儿和小倌儿们全都很有眼色地远离了顾朝岳,只是围在了柳步蘅的身边,神色看起来与她倒是颇为亲热。 顾朝岳不禁在心里面啧啧称奇——她居然在青楼里面都这么吃得开。 “好了好了,我今天不是来玩的,”柳步蘅有些无奈地举起了双手,示意围着自己的人安静下来,“雀妈妈,我今天是有事儿要来问你们。” 那被称呼为“雀妈妈”的老鸨扭着腰挤开了人群,走到了柳步蘅的身边:“就知道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哪儿又死了人呢,还是哪儿又有人失踪了?” 柳步蘅冲着她讨好地笑了笑:“我想问问,就是那刘彦家的公子刘广,可有在这儿住宿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