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哭了一会,这才拄着手中的步枪,艰难地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在废墟中搜索,用自己的双手挖开一片片瓦砾与碎石,推开战象的残尸,寻找着一息尚存的伤者。
哪怕指甲折断了,指尖磨破了,十根指头连同手掌都变得血肉模糊,他们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在残垣断壁中留下一个个血红色手印。
穿着深绿制服的波鲁特家的民兵,以及幸存下来的自由者车组的成员们,也默默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在这片废墟里竭尽所能地搜救着每一个还有希望得救的人。
罗莱舰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头顶上一片白色的顶棚。
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小心地缝合起来,但是每次呼吸依旧会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痛楚。
昏暗的油灯下,不少人影在白色的帷幔上晃动,就像一幅幅诡异而抽象的画像,而惨叫声、呻吟声和哭泣声却不绝于耳。
他吃力地转动了一下头,胸前的还在渗血伤口顿时痛彻心扉,忍不住低低地呻吟起来。
“舰长!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太好了,舰长,你躺着别动,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罗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说道,干结起皮的嘴唇轻轻碰在一起,声音沙哑而无力,“影月镇……怎么样了,该死的尖耳朵佬呢?”
“没事了,舰长。影月镇守住了,战象和狼兽都已经被击溃了,母艇也被击伤了,往影子山脉的方向逃走了。”副官小心翼翼地把罗莱的头轻轻抬了起来,又往他背后垫了一个纯白的羽毛枕——他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一口萨利骑士的铁箱子,反正骑士大人现在也用不上了。
“登科堡呢……”
“莫里斯爵士的援军已经到了,正在协助影月镇的幸存者清理废墟,这里也是他们搭建起来的临时医疗中心。”副官把罗莱身上的被子拉到他的胸口,仔细地掖好,“关于母艇和贾尼尔人的情报,爵士也已经通传了东境,柰兰瑟尔留守的法尔特侯爵大人已经带领着军队在赶来的路上了。”
“是吗?那就好……”罗莱这才放心地靠在柔软的羽毛枕上,“你们有谁看到,究竟是什么谁击伤了那艘母艇吗?这个功劳我们不能昧着良心按在自己头上。是自由者,还是扈从营的人?”
“我已经问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说没看到。”副官坐回椅子上,摇了摇头道,“不过瞭望员说,他在摔下来之前,看到一辆履带式战车在狼兽和战象的阵线后面,似乎在朝天上的母艇开火。”
“履带战车?哪个型号的战车会配备对空炮?而且为什么他会在东面?”罗莱舰长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说好像是一辆单炮塔佬的诺马洛克,但是经过改造,多装了一个对空炮塔。”副官小心翼翼地道,“不过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因为他当时正忙着被一头狼兽从瞭望塔上拽下来。”
“他还好吗?”罗莱问道。
“他没事。”副官感叹道,“他的腿被狼兽的犬齿刺穿了,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医生说他能挺过来真是奇迹。”
“是啊……奇迹。”罗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以区区不到一百辆战车,加上有限的城防炮,数千的平民和民兵再加一艘老旧的轻型陆舰就击退了,在南部防线需要数千辆战车配合飞艇或者旗舰级陆舰,以及完备的城防系统才能对付的贾尼尔人母艇和它的怪物军团。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奇迹。
属于某个人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