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八卦洲遮天蔽日的芦苇丛中,一艘小舟如同利剑一般划过水面,自西向东沿着长江顺流而下。
奥观海不时地自船舱之中探出头冲着金陵城的方向张望,应天府尹刘余佑已经开始征调官军出城搜索了,看来这次是要铁了心的把他们一网打尽。
王破瓢叼着一片枯黄的芦苇叶,隔着熊楮墨上下打量了一下上元知县孙梧藤,满脸的不解的问道:“孙大人,昨天我们那么央求你你不同意,怎么现在你突然变卦决定加入我们了?”
孙梧藤擦干泪水,冲着熊楮墨抱了抱拳,咬牙切齿的说道:“这都是刘余佑那老王八蛋给逼的,我得感谢你们绑架了我儿子,为我老孙家留下了香火。”
熊楮墨捂着伤口眼前一阵阵发黑,面色苍白的转过头问道:“孙大人,城里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孙梧藤满脸的悲愤,哽咽道:“应天府尹刘余佑不是人,他为了一己之私把我媳妇和老妈全都给当成反贼给斩杀了。”
王破瓢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为什么?”
船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孙梧藤的身上,上元知县身为朝廷命官即使是应天府尹也没有权利不经请示就把孙梧藤的家都杀光。
孙梧藤把年幼的儿子死死地抱在怀中,牙齿咬得咯咯只响,噙着泪水悲愤无比的说道:“明年就是三年大考之年,应天府尹刘余佑想往上走却苦于没有亮眼的政绩,所以他要趁机办一个大案,把水搅浑。
别的地方都是流民造反,县丞和知县先后造反,放眼大明朝是前无古人的大案。为了坐实我的罪名,他先下手为强杀光了我在城中的家人,我是再无回头之岸,被硬生生的造成了反贼,成了他请功报捷奏折上的功绩。”
熊守仁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要不是一名老狱卒感念旧日恩情,让自己的家人在城外堵截了孙大人两天,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在被押往京城的囚车上了。”
船舱中死一般寂静,所有的人都心惊胆寒垂头不语,没想到刘余佑为了功绩竟然能干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船桨击打水面的声音贯穿整个拥挤的船舱,熊楮墨只觉得眼皮如同灌铅一般越来越沉,眼前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王破瓢摸了摸他红得发紫的脸蛋,满脸焦急的说道:“子谦在发烧,都烫手了,十有八九是伤口感染了。”
熊守仁接过昏暗的油灯,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熊楮墨小腿伤口上的纱布,一道数寸长的黑色伤口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抬起头,心急如焚的说道:“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他的腿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船上有金疮药吗?”
奥观海扶着船帮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一条小货船,官府正在四处搜捕靠岸是来不及了,此时消息恐怕传到镇江府、常州府和苏州府了,只能到苏州府去碰碰运气了。”
熊守仁抱着已经开始发抖说胡话的熊楮墨叹息一声,眼角流下了两行无助的浊泪。
八天之后,熊楮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袄,此刻躺在在一辆快要散架了的马车上。
他挣扎着从车厢里坐了起来,撩开窗帘把头探出了窗外,当时就让无垠的皑皑白雪给吓了一激灵。
卧槽,这是南国风光?!小冰河期广州下雪了吗?这雪厚的都快没过了小腿肚子,这也太尼玛扯淡了!
熊楮墨撩开门帘子,对着坐在车头正在昏昏欲睡的王破瓢就是一巴掌,心急火燎的问道:“老王,老王,老王,船呢?咋上岸了?到广州了?”
王破瓢见熊楮墨醒来满脸的欣喜,了一听他说“广州”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骂骂咧咧的说道:“到他娘的广州啊,要不是老子发现的及时,船都要干到天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