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江府 中(1 / 1)论黑心莲是怎样练成的首页

江家虽不是世代簪缨的公侯世家,但自开明七年,今上钦点江泽为金科状元,又赐了他与丰阳郡主的婚事,其圣眷便日益隆重,今已官拜从一品户部尚书。更听闻今上与他私交甚笃,江府大门前高悬的那方“尚书府”的金漆匾额便是御笔亲书。    陈家马车经过江府大门时,婧怡挑开车帘,正瞧见那块匾额,不禁有些出神——如果姑母是真心想与自家结亲,她放弃嫁入如此高门的机会,是否真的绝无后悔?    正想着,马车已过了江府正门,又驶片刻,到一角门前,早有婆子等在那里,替了陈家的车夫,将马车直赶到二门前,才将刘氏、婧绮、婧怡三个请下了马车。    便有个衣着颇为体面的管事妈妈上来笑迎:“咱们夫人成日里嘴里心里地念叨,就等着大奶奶来呢。”却原来是陈锦如身边的李妈妈。    刘氏笑道:“我这心里也一直想来给姑母请安,只是她老人家一向事忙,做晚辈的怎好总来叨扰?”    李妈妈便眉花眼笑地摇手:“哎呦,您是咱们三夫人的娘家人,怎么还说这种见外的话,”又看着婧绮与婧怡道,“这是两位表姑娘吧,三年不见,都出落成天仙样人物了,老奴瞧着都移不开眼睛!”顿了顿,眯了起眼睛:“这样好人才,不知要便宜哪家的爷。”    刘氏本正笑着,听得李妈妈说出这种话来,面上神情便有些淡,并不接她的话,只道:“咱们还是快些走罢,可不敢叫姑母等久了。”    李妈妈闻言又是一笑,当先开路引了婧怡几个往前走,嘴里却道:“老奴先领大奶奶和表姑娘们到花厅小坐——哎呦,三夫人一早起来便巴巴地等着见侄女儿了,只偏巧方才来了几个管事吗吗回话,三夫人管着咱们府的中馈,自是推脱不开,只好委屈了您们。”    刘氏笑容不减,道:“正该如此的。”    说着话,已行至一小花厅前,刘氏便对李妈妈笑道:“劳烦妈妈领路,您若有什么事,尽管自去忙,不必多陪我们。”    那李妈妈便随意客套了两句,走了。    刘氏带着姐妹两坐定,有小丫头上来奉茶,等那丫头下去,婧绮的脸色便登时难看起来,张口便道:“好个刁奴,姑母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却被刘氏一个眼色打断,低声呵斥道:“这是在别人家府里,大妹妹谨言慎行。”    婧绮一噎,转眼见婧怡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到底闭上了嘴,面上却仍是不忿之色。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有小丫鬟过来请:“大奶奶、大表姑娘、二表姑娘,三夫人请几位过去叙话。”    ……    ……    江府现今共有三个房头,除长房的江泽为太夫人白氏嫡出,二房的江川、三房的江海皆是庶出,且并非一母同胞。    江泽之妻丰阳郡主乃是宗妇,更兼为嫡长媳,但她为人素来倨傲,并不耐烦打理府中庶务。江川又是外放的武将,领着正四品山东都司的衔,虽没有明着分出去,但三房是一年到头没个回京时候的。正因如此,打理中馈的差事才会落到最小的庶子媳妇、也就是陈锦如的头上。    关于丰阳郡主沈氏的传言,在京城传得一向很广,连婧怡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也都耳熟能详了的——她与沈贵妃姐妹俩被称作大小沈氏,性子是一个赛一个的刁蛮无礼。据传,大沈氏与婆母白氏一向不和,论家礼,沈氏是媳妇,理应孝顺婆婆;论国礼,郡主娘娘有封有地,位比公侯,江太夫人见了她是要行大礼的。二人又都是火爆性儿,这下里可不正是针尖对了麦芒?一个仗着伦常,一个仗着权势,几十年来救没有消停过。    说起丰阳郡主的这桩婚事,那在二十年前也是轰动了全京城的。江泽其实早由母亲做主与表妹定了百年之好,但一朝金榜题名,被当时初登大宝的皇上钦点为金榜状元。那一年的琼林宴,二八年华的丰阳郡主一眼便瞧中了丰神俊朗的他,当即便求了皇上为二人指婚。    世人皆传,那时的皇上已看中了小沈氏,不然怎会如此偏私,明知男家已有婚约,还要强行赐婚?    大沈氏顺利嫁入江府,太夫人却不肯就此罢了先前的婚约,想以平妻之礼迎侄女入府,可丰阳郡主又岂是好相与的人?    最后,白氏连贵妾都没能混上,一抬粉轿,八抬嫁妆,以良妾的身份打角门进了府。    陈庭峰在朝时一向站在武英王对面的阵营,丁忧回乡后也常痛骂沈家佞臣弄权,但婧怡私心里却十分佩服沈家的两位女子,一位椒房专宠多年,一位将夫家治得死死的。听说武英王府这一辈里全是男丁,一个姑娘也没有,不然婧怡倒真想舍了面皮,倒贴一回上去结交。    这却都是闲话了,咱们只看眼前。    小丫鬟正领着刘氏、婧绮、婧怡三个走进江府三房的正屋,入目只见飞梁画栋、彩屏玉榻,地上铺猩猩红毛毯,炕上摆着同色富贵花开大迎枕,圈椅上搭同色同花坐垫。屋中点着不知何种薰香,只觉暖香袭人,兼着这满室锦绣富贵,直叫人目眩神迷。    再看上首,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妇人,紫色绣金线宝相花褙子,秋香色十二幅湘裙,云鬓堆叠处珠翠满头、娇颜玉容下笑意朦胧,长眉斜飞入鬓,肤光细白如瓷,正是江家三夫人陈锦如。    刘氏几个忙上前请安。    等行完了礼,早有丫鬟搬了小杌子来请她们坐,陈锦如却招手让婧绮、婧怡到近前来,握住两个的手,对婧怡关切道:“三年不见,我们家怡姐儿可出落成大姑娘了,只是气色瞧着有些不好,可是身上不利索?”    婧怡忙恭敬回道:“回姑母的话,侄女只有些旅途劳顿,并无什么大碍。”    “小姑娘家家身子弱,一路坐船坐车的,吃不消也在理。只是还要多紧着自己身子,最好请个太医家来瞧瞧。”    陈家的门庭,又哪里请得来什么太医?——一念及此,婧怡眼帘低垂,只是微笑着应是。    陈锦如看她了半晌,摇头道:“你这孩子以前分明是个跳脱性子,怎么去乡下呆了三年,就成了个木头人了?”    婧怡刚想答话。就听边上有人娇嗔道:“姑母真是的,心里眼里只一个二妹妹,都不心疼人家,我不依!”    陈锦如闻言一愣,砖目瞧去时,却见婧绮站在一边,正嘟着嘴一脸委屈。细细打量她衣着打扮,不由眼前一亮,遂将她揽到怀里笑道:“我家绮姐儿可是大才女,姑母怎会不心疼?我只生了你们表哥一个,看你们俩呀,就跟亲闺女是一样的。”    婧绮笑着把头埋在陈锦如怀里,闷闷道:“姑母说的可是真的?”    “真,真!”陈锦如笑吟吟地。    婧绮便抬起脸来双眼亮晶晶地道:“那您就让侄女留下来陪您罢,三年不见,侄女日日夜夜想着您,有好多体己话要和您说呢。”    陈锦如听她那样说,目光一闪,随即笑呵呵道:“真是个孝顺孩子,好,便依了你,”转头对刘氏道,“回去和你父亲说一声,留绮姐儿在我这里住几日。”    刘氏忙起身应了。    陈锦如便又细细地问了陈庭峰、王氏与柳氏的近况,陈彦华春闱考得如何,刘氏和姐妹俩一一答了。陈锦如便又与刘氏说起京城最近发生的逸闻趣事来。    正说话间,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夫人,太夫人身边的红香姐姐来了。”    便见个十八九岁面容清秀的大丫鬟进来,行了礼,道:“三夫人,太夫人听说您娘家的两位表姑娘来了,想请去说说话儿。”    陈锦如闻言,笑道:“正要带着两个小的给母亲请安呢,你就来了。”说着已起了身,一手一个携了姐妹俩,又招呼一声刘氏,便往外行去。    婧怡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柔若无骨,皮肤既细且滑,明明是温暖的,她却无端升起一种错觉,仿佛握着的是一条冰冷的蛇。这般作想,身上便起了一层细细的战栗。    如果说之前只是凭直觉的猜测,现下她的疑窦却愈渐加深——江家太夫人白氏,娘家虽不显贵,但其人却甚是倨傲。陈家门庭微末,又是庶子媳妇的娘家,她是从来不瞧在眼里的。之前在京城时,婧怡也常来江府的,却从未被江太夫人召见过,便是随着他府小姐一道去请安,江太夫人也从未和婧绮、婧怡说过话。    虽只是些许异常,然,反常即为妖。    婧怡看了看走在身边的陈锦如,王氏常说她的相貌与这位姑母有三分相似。仔细瞧来,多半还是她们生了同样一双既细且长的凤眼。而此刻,陈锦如的凤眼中,正闪着莫名的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