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咳了几声,将水咳出来了些,才重新得以呼吸。
短暂缺氧后的晕眩感里,她散乱的发丝被人挽到耳后。
耳畔低沉的声音虚幻又真实,在她的世界里回荡。
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嗓音沉得发哑:“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死。”
宁意知或许会一个人死在冰冷孤寂的海里。
但时鸢永远不会。
他会陪着她一起死。
*
裴忌随手拿起的浴巾将她包裹住,将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
从时鸢的角度,能看见他额前被打湿了的黑发,随意地垂下来,半遮住那双漂亮的眼。
他的睫毛很长,似乎还有水珠挂在上面。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下,声线里没什么情绪。
“去洗澡。”
时鸢的眼睛瞬间睁大,手不动声色地将浴巾裹得更紧了些。
裴忌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移到她垂在肩上的湿发,轻嗤一声道:“你要这样呆一晚上?”
“.......”
时鸢抿紧唇,垂下眼没说话。
她刚呛了水,咳得好不狼狈,此刻发丝湿漉漉的披在肩头,本就白皙的小脸比平时更苍白了些,像是挨了欺负一样的柔弱不堪。
见状,裴忌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语气仍然硬邦邦的。
“明天周景林会把试镜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你。”
话落,时鸢的睫毛颤了下,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他。
她的眼睛依旧澄亮,裴忌被她盯得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的声音依旧冷漠,“我只是给你参加剧组试镜的机会,不代表这个角色一定是你的。”
时鸢还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眼中写满了不解。
裴忌轻咳了声,又道:“最后的决定权在邱锐那里,他是个老古板,我不希望因为他对演员的固执己见来影响这部电影赚钱,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不让她拿到那个角色,才应该算是报复她。
可是他偏偏告诉她,她可以去参加正式试镜了,而她如果成功拿到角色,也与他无关。
而且,他似乎还坚信,如果是她来演,一定能赚到很多钱。
好像,是一种变相的肯定和信任。
时鸢怔住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很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呛了水,她的嗓子忽然有些发涩。
她声音极轻道:“谢谢。”
见她终于开口了,裴忌的心忽然松了一下。
他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去洗澡。”
时鸢咬着唇,低声说:“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回去吧。”
闻言,裴忌的眼底那丝柔和消失,又恢复了往常的冷色。
“可以,如果你想他们半路就车毁人亡的话。”
“?”
时鸢诧异地瞪大眼,看向窗外,然后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大雾茫茫,这条山路本就难开,下了雾后确实更危险了。可她一会儿要怎么走?
时鸢细眉轻拧,指尖不自觉揪着身上的浴巾。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总不能真的这样一晚上。
可在裴忌的家里洗澡,好像也很.....不对劲。
时鸢的脸蓦地有点发烫,声音细若蚊鸣:“可我没衣服换.....”
“柜子里。”
丢下这句,裴忌便转身走了。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再留在这,时鸢会纠结一个晚上。
果然,裴忌刚抬脚离开,时鸢就松下一口气。
她慢慢挪步到衣帽间里,打开衣柜。
果然,基本都是清一色的黑白衬衫和名贵西装,还有几件黑色的T恤和卫衣挂在旁边,款式简单休闲,是他以前经常会穿的。
没有女人的衣物。
时鸢站在衣柜前踌躇了会儿,还是拿了一件足够大的黑色连帽卫衣下来。
洗完澡出来,她换上那件卫衣,只觉得浑身都萦绕着裴忌身上的气息。
让时鸢的脸莫名更烫了。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先是给蒋清发了条微信,让蒋清明天一早过来接她。
收到蒋清回复的OK之后,时鸢刚松懈下来,一通电话忽然打进来。
三个显眼的大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跳跃。
季云笙。
时鸢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裴忌没过来,应该还在客房洗澡。
她微微松下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骗了裴忌,说她跟季云笙是那种关系。
而季云笙也认为她不会和裴忌有太多的接触。
而现在,她又在裴忌的家里。
时鸢在心底叹了口气,将电话接起。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率先开口:“有事吗云笙?”
季云笙清润温和的嗓音从那头传过来,伴随着机场的播报声:“没什么急事,我刚刚结束了工作,想着打电话问问你这两天怎么样。还有关于《沉溺》那部电影......”
时鸢捂着话筒,轻声打断道:“我明天应该可以去参加《沉溺》的试镜了。”
电话那头,季云笙怔了下,“是邱导让你去的吗?”
时鸢含糊地应了声,季云笙许是听出来她的不对劲,却也体贴地没再追问,只说:“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到北城,下午应该可以赶到试镜片场。”
闻言,时鸢微微诧异:“你明天就回来了吗?”
停机坪寒风呼啸,季云笙一边快步朝私人飞机的停靠处走,一边温声答她:“嗯,事情处理完了,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
季云笙听出她刻意压低的音量,犹豫着开口问:“时鸢,你现在在家吗?”
时鸢被问得噎了一下,脑中飞速思考着答案,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嗯....我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中握着的手机忽然被人从身后抽走。
一道熟悉冷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惊得时鸢出了一身冷汗。
裴忌冷笑一声,对着电话说:“她在忙,听不出来吗?”
说完这句,他没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干脆地把电话挂断。
时鸢慌乱中转身,不小心绊到床脚,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向前栽去。
裴忌反应很快,抬手轻松将她揽住。
时鸢措不及防地栽进他怀里,鼻翼瞬间被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沐浴液味道充斥。
她红着脸站稳,伸手要抢回手机:“你把手机还给我....”
裴忌将手机顺手扔在床上,朝她逼近一步。
他冷笑着勾唇,目光里的危险不言而喻,“时鸢,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家接别的男人的电话?还是季云笙的?”
时鸢心虚地往后撤了一步,却不小心跌坐在床头。
裴忌俯下身,手臂撑在她身侧,轻而易举地将她禁锢住。
属于他的气息四面八方强势地逼过来,时鸢退无可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企图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
裴忌刚洗过澡,浴袍松垮地挂在身上,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水珠顺着他的锁骨顺着紧实的线条滑落到胸前,滴出一小片水渍。
他漆黑的眸紧紧锁着她,里面尽是她的倒影,浓郁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最终却还是被压了回去。
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他就那样盯着她,眼中从一开始的疯狂,执拗,到最后的无可奈何,里面像坠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漩涡,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人溺毙其中。
时鸢的呼吸漏了一拍。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嗓音被逼得发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时鸢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怔然抬眼,却措不及防地撞进裴忌的视线里。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语气强硬,却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所以,给老子离他远点,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