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家对待客人极为热情,尽管语言沟通不顺畅,他们却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款待。
姚思睦有意无意地跟周严果避开,留了老板娘招待四人,她则跟木江一起,干一些喂牲口的粗活。
“你为什么不去屋里待着?这里多冷啊?”木江黝黑的脸颊泛着冻伤的红,笑起来皮肤都裂开了。
姚思睦坐在干草垛上,咬着一根干草,望着阴沉的天空,“这是又要下雪了?”
“下到明年五月就不下了。”
姚思睦重重地叹了口气,“尔江一个人在医院里,肯定天天盼着你们去。”
“他知道封路就不会盼了。”
“我要下来。”姚思睦吐掉嘴里的草,撑着草垛说。
木江连忙丢开手里的草,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才伸出手说:“来吧。”
“你退后一点。”
木江往后退了半米,姚思睦这才站起来,展开双臂,从高高的草垛上像风筝一样落下来,木江稳稳地接住她。
“不错啊,这次总算没有抱着我一起滚地上了。”姚思睦说。
“以前是年纪小。”木江赧然地摸了下后脑勺。
“你年纪小听我的话,现在长大了还听吗?”
“听啊,当然听。”
木江说着正要松开她,姚思睦一把将他抓回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段时间无论是谁给你们的钱都收着。”
木江茫然问:“什么钱?”
“不要问,也不要打听,收到就给尔江治病,如果他以后还能娶个媳妇就更好了,就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如果你们去问,去打听,就会害了我,懂么?”
木江迟疑了一瞬,“不懂。”
姚思睦垂下眸子,正在想扯个什么理由说服他,就听到木江说:“虽然不懂,但是你的话我都会听。”
“钱不能攒着,要花掉,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姚思睦接着说,“但是不能提姚思睦三个字,有人问起,只有宋三木,投靠你家的亲戚。”
木江的神色越发的疑惑,姚思睦又补了一句,“过不了多久,你们可能就知道原因了,在那之前,你们记不住会害死我。”
“你惹到什么麻烦了?”木江急得脸更红了,“要是惹到什么麻烦,你就在待在这里,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姚思睦黯然地说,“但人活着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一直躲在这里,也未必不会被找到,到时还拖累亚森一家。
现在是送上门的时机,她正好换个不好惹的人拖累。
“你是不是要走了?”木江问。
姚思睦又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松开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嗯,要走了。”
“不是说过完年才走?”
过完年她就损失惨重了,一个基金经理经常中断交易,哪怕是一直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纵容的夏文森估计都会厌烦。
无论在多艰难的情况下,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有在这世上的立足之本。
“路一通就走,”姚思睦拍拍他的肩膀说,“等你娶媳妇儿我会再回来。”
木江气咻咻地推开她的手,“你也跟大人一样,天天拿这事儿取笑我。”
姚思睦抱起一捆草撒到他身上,灰尘在空中抖落,“本来就该娶媳妇儿了啊?你害什么羞?”
木江挥开草,敏捷地捉到她,一来一回地互摔,最后一起滚到雪地上。
姚思睦躺在雪地上,气喘吁吁地望着越发阴沉的天空,神情越发地显出落寞。
“你在想什么?”木江从雪地里坐起来问。
“在想一个从离开这里起就在想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动物学家,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她的一生都会像木江尔江那样,在这个世外桃源的边陲,结婚生子平凡地过完一辈子。
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她不会变成一个异类,不会懂那种谁都跟我不一样的孤独。
“木江,小时候虽然很苦,但是我很快乐。”她说。
现在,她已经忘记快乐是什么了。
周严果靠在栅栏上,远远地望着那两个嬉闹了好半天的人,耳边响着刘锡明一板一眼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