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垂似乎完全没察觉出气氛中的微妙之处,但一众围观的店员早就对他理直气壮撬墙角的狼子野心叹为观止,心想不会吧,这绿茶都泼脸上了金主也勘不破吗?
然而众目睽睽下,傅追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抬手冰凉的指尖划过越星垂的下巴,像逗弄一只会讨他欢心的大狗:“嘴这么甜,也不知道骗过多少人了。”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穿着垂感很好的香槟色休闲衬衫,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戴着银色腕表的小臂,仅仅是单手插兜站在那里,就好像高端时尚杂志的封面。
可惜是个渣男,店员心想。
而越星垂那头竟是罕见地呆愣住了,都没有及时做出反驳,他低头摩挲着自己下巴被傅追抚摸过的部分,耳尖悄悄泛红,半晌才小声嘀咕道:“明明哥你才是不知道骗了多少纯情少男了……”
“你说什么?”傅追听得一字不漏,但还是饶有兴趣地追问,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一旁正准备将黑卡递还给他的店员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说起来,傅追这副皮相虽无可挑剔,却并不是那种能惹来别人觊觎之心的类型,他的五官与生俱来带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不可攀感,简而言之就是毫无亲和力,即便是笑着的时候,也有种不可言说的威势。
几乎从未有人把傅追和温柔联系到一起,他越是态度亲善,旁人就越是陪着一份小心翼翼,就连以往那些情人,哪怕是最得他青眼的时候,也不敢轻易恃宠而骄。
但越星垂就不一样了。
“我在为自己的将来担忧。”他恹恹道:“才二十岁就见识了像哥哥这样的男人,但人生还这么长,如果我不能跟哥哥在一起的话,往后可要怎么办……”
他流露出的苦恼是真心实意的,然而傅追无情戳破他道:“连给我点根烟都干不利索,你想得倒长远。”
越星垂却丝毫不气馁,傻乐道:“我知道哥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可稀罕我了。”
说着便凑过去,脑袋越过傅追的肩膀,贼兮兮地问道:“今天花了哥多少钱啊?”
“这不是你用知道的事。”傅追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脑袋,迈步朝外走去,店员连忙鞠躬送迎。
越星垂不依不饶地追上:“哥对我就没有一点要求吗?”
“有。”傅追顿下脚步,嘴角抬起的弧度像是故意使坏:“永远年轻,永远天真活泼。”
这自然是办不到的,若是别人可能会因为傅追明晃晃的戏谑而感到受辱,越星垂却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局促地苍蝇搓手道:“那个……条件能再放宽一点吗?哥,我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七老八十还天真活泼的样子。”
“可以。”没想到傅追竟是没继续为难,而是在越星垂紧张的目光中抽出一张钞票:“去买两杯奶茶回来。”
“啊?”越星垂一愣,紧接着兴高采烈地接过钱:“好嘞!”
他实在是太好打发,傅追摇头笑笑,逛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越星垂的目光不停往奶茶店里瞥了,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还是个大孩子啊……刚刚还看到他走着走着突然做了个虚空投篮的动作,傅追面无表情地想,其实刚刚越星垂那个回答远谈不上周全,但也比他迄今为止听到的那些无趣的答案要好,算是小小取悦了一下自己。
而那边越星垂刚跑出几步,又愁眉苦脸地返回来道:“哥,我想了想,这杯奶茶我不能喝,一个合格的情人怎么能喝那种高热量的东西呢?”
“………”就这也值得你专门跑回来跟我一声吗?傅追无语。
“没关系,你还年轻,还有的是资本可以享乐挥霍。”傅追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见越星垂还要张嘴,便瞬间变脸催促道:“快去,别磨蹭。”
“哦……”越星垂满怀心事地走了。
他背过身就偷偷掏出手机用屏幕照了照自己,苦苦琢磨着‘我到底是不是哥哥喜欢的类型’这个问题,脚步沉重地来到奶茶店排得长队前。
“越星垂?你在这?”
忽然一道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越星垂茫然抬头望去,看清人脸的一瞬间,某种纯粹稚拙的东西从他脸上慢慢褪去,只余满脸冷漠。
廖向阳,他那个鸠占鹊巢假兄弟越华灿身边的狗腿子。
“你还有心情在这买奶茶?”对方上下打量他一番,看着他的穿着和手里的购物袋皱紧了眉头,上来便兴师问罪道:“知不知道越家找你都找疯了?华灿明明被你打了,结果现在还要担忧你是受家里人责备才跑出来的,愧疚的很,结果你倒好!拿着越家的钱在这里消费奢侈品,过得比谁都潇洒!”
他那副公鸭嗓嚷嚷起来动静很大,不少前面排队的人都纷纷好奇地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越星垂本来不想理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振振有词地来找茬,他干脆从人群中走出来,大步流星地逼近廖向阳面前,直把对方吓得退后两步碰到栏杆才停下来,居高临下抬手扯了扯自己胸前的衣领道:“首先,这些东西一分钱都没花越家的,其次越华灿被打是他活该,谁让他找人在学校造我的谣!还有越家人找我……他们是担心我吗?是想赶紧抓我回去和那个瘸腿的老男人结婚吧?”
廖向阳最初被他走过来的气势震慑住了,眼下缓过神来便觉得丢脸,于是马上变本加厉地嘲讽道:“哼,没花越家的钱?谁信啊!现在越家有困难需要联姻来缓和情况,你撇清关系比谁都快,不是你三年前欢天喜地跟越叔叔他们回家的时候了!这不都是你应该的吗?难道要华灿去?要不是廖家收养了你,你现在还在那个破县城里捡矿泉水瓶呢,哪能像现在上京都最好的大学?”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腰杆挺得笔直,越星垂却问:“是越华灿跟你说我是被越家收养的?”
廖向阳莫名其妙:“否则呢?要不然越家能送亲儿子去联姻?”
越星垂皮笑肉不笑:“也是。”
“你明白就好。”廖向阳以为他服软了,得意道:“不敲打敲打你,你还真拿自己当越家真正的少爷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还没说完,越星垂突然打断他,变了一副面孔冲旁观的人楚楚可怜道:“大家都听到了,求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帮帮我,这家人生意上出了问题想靠联姻缓解,但又舍不得自己儿子,就特意收养了我这个偏远县城的穷学生,逼我去伺候一个有钱的瘸腿的老男人啊!”
这会儿旁边围观的人也不少了,原委大概也听了个明白,有女生小声问她男朋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啊?”
“谁知道了,有钱人了不起啊,这不就是变相贩卖人口……”男朋友跟她交头接耳。
尽管没有真正出头的人,但廖向阳一个学生到底没受过挫折,听到这些指指点点的讨论声脸都绿了。
这些人不长眼吗?就越星垂那身板,他不配合谁还能拿他怎么样?装啥柔弱小白花呢,廖向阳气得咬牙切齿。
偏偏这时候越星垂还火上浇油,义正言辞道:“越家这些年供我上学的钱,我毕业工作后会慢慢还上,就当是助学贷款了。放心,哪怕往后每个月只能吃糠咽菜,我也不会欠越家一分,但别妄想养了我这三年就能让我牺牲自己整个人生。”
太励志了吧!围观群众大受感动,甚至有年长的阿姨发出邀请:“小伙子哪个学校的,不然来我家给我闺女补补课,我按小时给你结钱。”
“谢谢阿姨。”越星垂笑得老甜了。
——不过他已经有哥哥了,抱着这个有点害羞的想法,他刚想拒绝,廖向阳已经被他搞得心态崩了,冲过来就要推他:“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他还没碰到越星垂的肩膀,后者就钳住他的手腕一掰,紧接着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掼在地上。
廖向阳狠狠摔了个屁股墩,差点没痛得喊出来,当即叫道:“你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还要叫我爸来!你完了,越家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