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越星垂的身世,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当时怀孕八月的越家少夫人黎蔓意外早产,来不及赶往医院,在家中就将孩子生了下来,而同一时间保姆刘倩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生下了一名男婴。
她是未婚先孕,因为天生骨架小不显怀,平常又穿着宽松衣服,所以硬是撑到临盆也没有暴露,本来她是怕丢了工作才隐瞒怀孕的事实,但在发现这个巧合后便生出了歹心,趁别墅里兵荒马乱之际把两个孩子调换了。
而这还不算,为绝后患,尚在襁褓的越星垂被她连夜带到荒郊野岭,试图毁尸灭迹,眼看着土都埋了一半,幸亏刘倩心理素质不过关,被过往车辆的动静吓得停止了手上动作,匆匆逃离了作案现场。
就此两个孩子的命运便颠倒了,越华灿作为豪门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而越星垂大概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他被路人发现及时送去了医院,因为身体健康,很快便被一对年过四十膝下无子的县城中学教师领养回家。
夫妻俩虽然不算富有,却竭尽所能给他最好的,尤其在发现越星垂在艺术方面的天赋后,更是不遗余力地培养,同时品格上的教育也从未落下,越星垂小小年纪家里便堆满了他参加各种比赛赢来的奖状奖杯。
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别人家小孩。
可惜好景不长。
在越星垂十三岁那年,养父母出车祸意外离世,亲戚们仗着他年纪小又并非亲生,便一拥而上瓜分了养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可怜的越星垂那时只能寄人篱下,在各路刻薄的亲戚中间来回撵转讨生活,甚至还曾被逼着辍学打工,差点连高中都没上成。
好在越星垂的老师……也就是养父母的同事看不过去暗中接济,才让他渡过了最艰难的这段时期。
而就在他高二那年正为美术生外出集训的费用发愁的时候,保姆刘倩东窗事发了。
这在越家掀起了如何的惊涛骇浪自不必说,其中黎蔓是反应最大的,这些年为了满足越老爷子含饴弄孙的心愿,再加上他们夫妻忙于工作,越华灿大多数时间养在越老爷子膝下,跟他们夫妻向来不甚亲近,连对保姆的态度都比对她亲,黎蔓曾经为此自责过伤心过,而现在真相大白,她全部愧疚都立时化作刻骨的憎恨。
一想到自己亲生儿子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而越华灿取代他在越家安逸地做着少爷,享尽荣华富贵,还和始作俑者刘倩在她眼皮子底下亲若母子,黎蔓便目眦欲裂。
丈夫越兴文也是怒不可遏,夫妻俩当即要把刘倩告上法庭,但越老爷子却不赞同,人心都是偏的,相比素未谋面的越星垂,当然是亲手养大的越华灿跟惹他疼爱,他担忧一旦判决下来,有个坐牢的母亲,会影响越华灿将来从政。
“爸!你在说什么!”黎蔓登时不可置信:“就为了越华灿八竿子见不到影儿的前途,您就想放过残害您亲孙子的凶手?刘倩她可是要星垂死啊!”
“但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接回来好好补偿就行了。”越老爷子底气不足,他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可这也没办法,眼瞅着儿子儿媳一朝得知华灿并非亲生便翻脸不认人,将孩子往死里逼,那他不为华灿筹谋,这个家还有谁能为这个可怜的孩子着想?
两方坚持不下,越老爷子自知理亏,再加上他也憎恶保姆愚弄了越家,最后便随夫妻俩的意思将保姆送入了牢狱,但也仅此而已,越华灿是决计不能送走的,甚至为了他不被人指指点点,还要对外隐瞒真相,只说当年生的是双子,被心术不正的保姆偷走扔掉了一个。
碍于越家如今还是越老爷子当家做主,黎蔓越兴华夫妻俩敢怒不敢言,就这样越星垂被越家接回,却始终没有得到应得的补偿,鸠占鹊巢的越华灿还好好地当着越家少爷,不清楚内情的旁人甚至对他多有同情,以为越星垂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没少在背后讲闲话。
而与之割裂的是,黎蔓夫妻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小心翼翼,将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还常常无视越华灿而对他呵护备至,这种态度要说越星垂没有半点动容是不可能的,倘若养父母还在世,那他必定是不会稀罕这点关怀,但经历了四年颠沛流离仰人鼻息的日子,越星垂太渴望拥有一个家了。
但越家老爷子碾碎了他这种期待,对方明明是跟他血脉相连的至亲,打量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慈爱,相反全是提防和审视,完全把他当成威胁越华灿地位的外来者一样仇视,在越家夫妻对两个孩子的差别待遇后,更是把一切都怪在越星垂头上,直接不问青红皂白地冲他批头痛骂:“造孽的人是那个保姆,华灿是无辜的!他因为心怀愧疚已经对你处处忍让了,你就非要把他挤压得喘不过来气,闹得家宅不宁吗?!”
“喘不过来气的不该是我吗?”越星垂直视他的眼神清明:“越华灿是无辜的,那我不是更加无辜千百倍?他享受着他生母犯罪换来的富贵生活,却连承受流言蜚语这种最低的代价也没有付出,在外面他依然是越家名正言顺的少爷,而我才是来路不明的野小子,就这样我还不能怨恨他,对他轻描淡写的两句愧疚,我还要感恩戴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