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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虞昭是重生的。
她重生在了十四岁的那个春天,如今已活了一年多。现下她十五岁,今日,本该是她的前夫苏宴上门拜访侯府的日子,她为了避开他,还特地早早出府去了。
怎么苏宴是避开了,却来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
虞昭放下茶杯,面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她装作羞涩的模样,垂眸低语:“爹爹,这事您和母亲做主便好,女儿都听您和母亲的。”
康平候捋着胡须哈哈笑了几声,“昭儿,你如今可是和圣上成婚,未来大晋朝的皇后娘娘,此事可不是我和你母亲能做得了主的。”
李太监坐在首位,笑眯眯地呷了口茶。
虞昭面上羞涩低头,心里却着急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传言当今圣上久病不愈吗?怎么会忽然赐婚,将她封为皇后?
何况……
虞昭想起上辈子死后看到的画面,睫羽颤了颤。
她不能嫁给那个暴君,那……那暴君在上辈子可是抄了康平候府,斩了苏宴满门!
苏宴有负于她,她无心去猜测苏家怎会遭此无妄之灾。但康平候府,她却不能不管,就算、就算不是为了虞家的人,她也得为了她的姨娘和自己的小命着想。
嫁给那暴君,万一那天她说错了话,惹来杀身之祸可如何是好?
李申放下茶盏,调子悠悠:“侯爷,成婚的日子礼部定在了下月初二,时间稍微有些赶,劳烦侯爷奔忙了。”
虞昭眉尖忍不住一跳,下月初二,距离现在可只有一个月不到了。这皇帝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
康平候也是一愣,“会不会有些仓促了……”
李申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侯爷,圣上决定的事,咱家也没办法,您说是不是?”
康平候不作声了。
李申一甩拂尘,这次是彻底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他掸掸官袍,微微笑着:“侯爷留步,咱家就先回宫了,圣上还等着咱家复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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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宫里的李太监,康平候看向了立在一旁的虞昭。
先前温和的神色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肃:“昭儿,你同我来老夫人院里一趟。”
虞昭神情安静,只眉目间露出几丝疲惫和惶然,她微微福身,“父亲,可否先允女儿回蘅梧院歇息片刻?女儿今日去佛庙祈福,舟车劳顿,有些乏了。”
康平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从花厅里走出来,虞昭站在廊下呆了片刻。
如今正是深冬,浅灰色的墨云沿着天边一层层泅开,遮住了稍显透亮的天光。细碎的雪花被寒风的呜咽裹挟着,打着旋儿慢慢飘了下来。
怀玉上前替她裹好披风,将伞撑开,细细地挡住了外头的风雪。
她的声音里透着欢喜:“姑娘,这下我们的好日子要来啦,圣上亲自颁了圣旨封你为后,那可是大晋朝最尊贵的女人,哪个女子不想坐这位子?姑娘以后呀,要享福喽!”
她在一旁替虞昭高兴,却全然没注意到虞昭有些苍白的脸色。相比于她,虞昭不仅没那么兴奋,甚至有点儿忧心忡忡。
她没去听怀玉的话,心里揣着另一件事儿。
上辈子,同样是在今日,发生的事却截然不同。
上一世,苏宴作为康平候的得意门生,在今日上门拜访恩师,两人在康平候府花园中的藏雪亭中饮酒畅谈。而虞昭,那日并不知侯府中来了外客,一时兴起带了侍女去后花园赏雪景,不想和苏宴撞了个正着。
苏宴被她的容貌惊艳,对她一见倾心,自那日后便频频示爱,热烈追求。
次年春闱放榜,苏宴高中得了状元,康平候便顺势将虞昭嫁给了他。
虞昭忽地想起上辈子自己的一生:她刚刚嫁给苏宴时,京中谁人不说她得了件好姻缘,夫婿贴心英俊,前途无量。
少女怀春总是诗,虞昭那时也曾憧憬过和苏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成婚不过三年,苏宴官位渐升,便连抬了两位姨娘进府。又过半年,一位外室进门。
她最后的结局,竟是日日困于梅苑不得出,不过短短三月,便香消玉殒。
没想到往事轮回,前尘尽消,她竟重生回了还没嫁给苏宴的十四岁。
重来一回,虞昭自然不愿再重蹈覆辙,她昨日便以替老夫人去佛庙祈福为由,和嫡母王氏申请了出府。得到许可后,今日一早,她便坐上马车早早避开了去,直到康平候遣人传话让她回府。
苏宴确实是避开了,可,这圣旨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出现一封封后的圣旨?明明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虞昭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惶恐,这感觉让她说不清道不明,却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她为了避开苏宴选择了出府,改变了原有的相遇,可命运却给了她一封圣旨,彻彻底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这会不会,就是她做出改变的代价?
虞昭的细眉微微拧起。
她没回答怀玉的话,只是淡淡开口:“天冷了,我们快些回蘅梧院吧。”
主仆俩沉默地走着,回了蘅梧院。
侯府里已经挂上了角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菱形窗格洒进来些。怀玉见虞昭颇有些精神不济,不敢再多言,连忙将她扶上了拔步床,“姑娘先歇会儿吧,等老夫人叫人,奴婢喊您起来。”
虞昭想得头脑泛疼,闻言便同意了。
取下身上的首饰钗环,虞昭穿着一身素衣躺在了拔步床上。
圣旨、暴君、抄家、苏宴……诸多的词语在她脑中盘旋,带着淡淡的忧虑,虞昭缓缓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