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入山门,又往里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一间屋子。
凭虚台上,初若水满脸惊慌之色冲了上来。
“师叔祖,爹爹,不好了,剑门有贼人闯入,化作我的模样,不知有何意图!”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沉陵的结亲之典,何人敢放肆?他们这么多修士齐聚一堂,难道还有妖魔敢上门挑衅?
剑门掌门临初真人皱眉:“若儿,你可是亲眼瞧见了?”
初若水道:“方才有位澜沧宗的师兄,说是与我刚碰面,还问我怎的折回来了。可女儿分明、分明就没见过那位师兄!”
临初真人询问:“澜沧宗?”
方宗主闻言,笑道:“若水姑娘,那你可看清是我哪位弟子呀?”
初若水:“我将他一并带来了,他就在……咦,人呢?”她回首望去,身后只有那位少年道童,再没有其他人了。
方宗主道:“我所带弟子共十六人,言郎,去底下瞧瞧,少了谁?”
澜沧宗清点弟子的过程中,临初真人看向台上的沉陵,发现对方面色沉稳,仿佛半点不受影响。他暗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周围,心想,也不知那云郎没轻没重地,跑去了哪里。
“宗主,缺了秦郎。”
方宗主挥袖一甩,场中便现出一名华服飘带的俊秀男子虚影。
“是他!”初若水看清幻影,立刻道,“我不会认错,他方才还与我一道。”
方宗主道:“他是我新进的弟子,胆子小的很,平日里也只待在自己的园子里,不敢多走动半步。”他沉思半晌,似乎觉得哪里古怪,“他不像是会擅自做主离席的人。”
清鸿崖代表,首席大弟子开口道:“妖魔最擅长变幻形貌,可能以此混入队伍。”
临初真人皱眉:“今日剑门大喜,若真有妖魔寻隙挑食,我等定是要处置的。”说完,他看向主座,传音道,“师叔,既有贼人混进来了,云郎根基过浅,还是让他回凭虚台,以防万一。”
沉陵侧首望向凌道峰,脸色未变分毫。
“御道剑门众人听着——”
忽然,一道男声自天际传来,响彻整座山门。凭虚台众人神色一变,齐齐朝着四周望去。
“闻听沉陵尊君大喜,我等特来拜会,尊君道侣果然风姿卓越,气度不凡,比那寻常炉鼎多了几分仙姿玉质。”
剑门弟子纷纷面露愤懑。
沉陵尊君修为高深,是当世此界最近于道者,除魔荡邪护佑苍生,在众多修行者心中有着不可逾越的地位。偏偏此番忽然结亲,还是同一位“万般皆下品”的炉鼎结亲,这就仿佛美玉有瑕,如鲠在喉。正道众人碍于尊崇之心,不敢言表,此番却被妖魔邪道当众讥讽,怎能不气?!
“不好,听他的意思,云郎难道落到了贼人手中?”临初真人面色难看。
那疑似劫持了尊君道侣的恶徒笑了几声:“美人如青松,青松如膏沐。尊君既有如此仙侣,不若舍了那青松古木,权当做答谢我等不远千礼恭贺结亲的心意。”
初若水忍不住低声道:“那云郎明知自己修为低浅,还在结亲大典上乱跑!”
沉陵扫了她一眼。
霎时间仿佛有万山压背,初若水脸色惨白,低头不敢再多言半句。
凌道峰上,朔烬终于找见了唯一的活人。
那活人身穿大红色长袍,身量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目清秀,正眯着眼睛,坐在矮墩上打盹。
云郎?
朔烬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沉陵尊君的小炉鼎,总算被他抓到了。
他也不变化容貌,直接化作本尊人形,站在小炉鼎跟前,唤道:“云郎?”
小炉鼎睁开眼,眼底犹自带着几分睡意,神情天真:“啊?”
朔烬勾唇一笑——看来没错了。当即眸色一深,拂袖锁住对方咽喉,不让他发声。
小炉鼎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
——天地第一人的沉陵尊君,竟是喜欢这一种。
朔烬掳得人质,心情颇好,刚想提声要挟,却听到另一道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权当做答谢我等不远千礼恭贺结亲的心意。”
洋洋洒洒几句话,苍狼大王很容易就听懂了那人的意思——竟是跟他打得一样的主意。
他瞧了瞧自己手里提的“云郎”,脸色颇为严肃;小炉鼎也仰头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
“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是抓到了云郎?”朔烬撤下了小炉鼎的禁制,询问道。
“这……怎么可能呀?云郎,不是、不是就在这儿吗?”小炉鼎很是天真地答道。
苍狼大王满意了,重新封了这小炉鼎的口,心想:哪里来的蠢妖怪,找不到云郎,便想到了诈骗之法。那云郎也真是个不经事的,结亲之日竟然独自缩回了凌道峰。
那群人打着“掳人威胁”的主意,却怎么也寻不到云郎的踪迹,于是铤而走险行起骗来。也就只有他,才会明智地想到上凌道峰找人。
——要是沉陵尊君关心则乱,说不定真得信以为真。
可惜……有他朔烬在此,那群家伙决计是不会成功了——天底下如他一般聪明的大妖不多,苍狼大王得意地提起手中的正主“云郎”,打算等下方两拨人对峙完,自己再现身。
于是他提着沉陵的小道侣,悠然自得地在凌道峰的某个山头坐下,远望凭虚台上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