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麻仓叶王生病这种事，按道理不用出动阴阳头跟阴阳助，毕竟叶王目前只算个被上级看好的阴阳师而已。

但时间太过恰巧，就在叶王跟晴明比试之后没几天叶王病倒，会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在与晴明斗法的时候受了什么看不见的伤。愚蠢的凡人又看不到斗法过程，在他们看来就是玄学大佬们飞来飞去之后其中一方莫名其妙就赢了，也许，就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也不一定？

所以贺茂保宪叫上晴明一起去，一方面是上级对下级的关怀，另一方面是避嫌——叶王生病跟晴明没关系，你看我们两个都来探望他了！

结果一探望，还真探望出问题。

如果要让李清明这个外行来，恐怕未必能发现问题。贺茂保宪到底是阴阳头，在阴阳术上可谓专家，他查看叶王情况之后，立即断定，这是诅咒。

“看起来像播磨流法师的手法，叶王是在哪里招惹了播磨流法师吗？”

播磨流只是一种阴阳术的法师流派，此派术士多数出自平民。在上位的播磨流派法师，最为有名的就是芦屋道满。

哪怕是贺茂保宪也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芦屋道满身上，在他看来芦屋道满也算先进员工，除了败给晴明之后，对于跟晴明斗法总爱纠缠不休这点，以及礼仪方面不如贵族出身的阴阳师之外，几乎毫无缺点。

芦屋道满根本没有民间传说那么可怕恶毒——这是贺茂保宪的错觉。原因很简单，他是阴阳头，道满再恶毒的一面在他面前也会巧妙隐藏好，谁会让自己的顶头上司知道自己的真正脾性啊！

实际上连安倍晴明本人都不例外，对芦屋道满的印象不算太坏，否则又怎去开口庇护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道满一直找茬晴明的行为，说不定在晴明看来是勤奋好学的表现，甚至有可能还觉得这个学弟很积极向上。

李清明不知道这些，他从后世所知的情况是道满总针对晴明，以至于两人被后世传为命运中的敌手，一般晴明敌人的角色立即就会拉出道满溜一圈。哪怕他从博雅大人那里知道，其实道满关系跟晴明没那么坏，主观印象也不会一下子改变。

李清明问：“播磨流法师，我之前听说，道满大……道满就是播磨流法师？”

被提醒到，贺茂保宪这才想起来一般，他本能想反驳，但又一想，晴明就算失忆能力也没丢失，说不定是占卜跟预知之类的能力提醒晴明，罪魁祸首可能是道满。

“芦屋道满吗，这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之前斗法输给你，被你收为徒弟，你在与他斗法的时候可半点没让他。轮到了叶王，却处理的如此温和，甚至都没有承认叶王是你手下败将。”

李清明差点被噎住：“等等，保宪大人，您刚才说什么？谁是谁徒弟？”

贺茂保宪解释了下前因后果，原来斗法的时候，安倍晴明刚被提名为阴阳助——只是提名，还未落实。道满不服提出挑战，之后两人在天皇见证性下斗法。

斗法内容是猜测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天皇在箱子里放了十五个橘子，让两人占卜里面是什么。道满占卜出里面是十五个橘子，但晴明说里面什么都没有。之后打开箱子一看，一群老鼠跑出来，箱子里空无一物，所以是晴明赢了。世人流传，是安倍晴明将橘子变成了老鼠，斗法当然不光比占卜了，能将橘子变成老鼠，可见还是晴明更胜一筹。

此次比试令芦屋道满在天皇面前颜面大失，一般这种情况，败者恐怕会无地自容，被人讥讽嘲笑，还会被天皇冷落，最终自己离开平安京，或直接被天皇逐出平安京。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用了特殊方法取胜，晴明提出说他们两人比试之前已经约定败者会拜师获胜者，所以道满现在是他的弟子，两人之间的法术切磋只能算是类似指导类型的斗法。天皇听了很满意，认同这件事，于是道满成了晴明的弟子。

当然道满内心还是很不服，但他也必须认，不认的话他的政治立场等同全部放弃，谁也不想将自己辛苦打拼的地位拱手相让。自此之后，虽然他还是跟晴明很不对付，依然时不时约晴明斗法，但实际上两人关系没有外表看来那么紧张。在旁观的贺茂保宪来看，甚至有点想让尊敬的对象多注意自己的小孩子般的顽劣，放在芦屋道满身上也算一种难得的另类可爱了。

李清明：“……原来是这样。”

不，不是，你们所有人没怀疑过吗？那个阴阳师斗法，占卜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不是买通了放东西的人就会知道？多数道满大人就是这样知道里面是十五个橘子！否则当时木箱是老鼠，他不该占卜出老鼠吗？如果一瞬间橘子变成老鼠，大家也会注意到变化的那一幕，进而判断实际是道满大人获胜不是吗？没人这么决断，而是根据结果断定晴明大人获胜，就是说明当时开箱子时候里面已经是老鼠，那为什么道满大人会认为是橘子？果断是买通了仆从才知道！

再说晴明大人为什么知道里面没有东西——比起晴明大人派人偷偷放进去老鼠，他更倾向于晴明大人耳朵很好使，听到了里面老鼠的声音。如果还有橘子，老鼠就该吃橘子，发出吃橘子的声音。然而没有这类声音，只有啮齿类来回窜动或啃箱子的声音，自然知道里面只有老鼠，一开箱子就什么都没了。

毕竟，放进去老鼠也不能肯定老鼠会吃光橘子不是吗？除非特意把老鼠换成橘子，那样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把橘子拿走，别人问起来说变没了就好了，橘子都能变老鼠，为什么不能变没？

李清明推测，正常的经过是这样，天皇放了橘子进去，道满打听到里面有橘子，而实际斗法的时候，晴明大人用超乎常人的耳力听到了老鼠的动静，还发现老鼠没有啃食橘子而是在啃箱子——啃箱子证明老鼠很饿了，一定是橘子也吃光了。所以晴明大人才说箱子里空无一物，一打开老鼠跑光自然空无一物。

晴明大人也不能直接说里面有老鼠，那样会让人怀疑老鼠是不是他放进去的。所以说空无一物才是更‘占卜’感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