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老不肯退让,夏应弦面露冷意,四周气压似乎陡然降低了几度。
裘真人见状忙打圆场,“如今登宸大会临近,若是果真挨了板子,怕是林师侄就要与大会无缘了,我看不如此次先记下,待回到宗门请宗主定夺?”
单真人被这冷意冻得厉害,既然给了台阶,断没有不下的道理,于是一脸严肃道:“也好,身为内殿弟子,是该由常清殿定夺。”
众弟子松下口气,唯有甄子昂眼中快喷出火来,他抓耳挠腮想不出解救师弟的办法,竟被夏应弦那家伙轻松揭过,身份高就是好办事,他一时间竟有些嫉妒。
众人正欲散去,可顾惊羽却一动不动,而是继续道:“弟子曾与师叔祖在外失散,都遇到了魔门伏击。”
他将前因后果略略说来,并推出结论道:“恐怕魔门对登宸大会将有所动作,我们是不是该......”
可单真人却似乎早有预料,“这便是我之前下令尔等不得夜间外出的原因,每次大会临近,众仙门聚集,魔门都会借机攻击落单的宗派弟子,甚至还有一些下三滥的宗门,借机浑水摸鱼冒充魔门攻击对手,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顾惊羽眉头微蹙,此时的他人微言轻,没人会相信他的推测,若此事的背后是别人,他也会如二位真人一般不以为然,可既然衢自明亲自出马了,事情应不会简单。
他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裘真人和善笑道:“大会向来对类似情况有准备,所有参会者都会接受严格盘查,师侄不必多虑。”
单真人道:“在大会之前,你等出行需报备,三人以上结伴出行,传讯烟火务必傍身,切记。”
随后二位真人略略对夏应弦施礼后便回房去了。
顾惊羽微微叹气,只能自己多留心些了,希望是他杞人忧天。
此时夏应弦一把拉过顾惊羽,急切关心道:“阿羽也遇到埋伏了?可有受伤?”
顾惊羽摇摇头,“没有,侥幸逃脱了。”
甄子昂正欲上前安抚,却见一众弟子们呼啦啦地从堂内一拥而出,将顾惊羽团团围住,他反倒被排挤在外了。
嘘寒问暖声此起彼伏,充斥院落。
他一转脸,见夏应弦也被人群挤了出来,一张脸阴得能滴水。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升起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只见顾惊羽故作神秘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同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林师弟,这是什么?”
顾惊羽微微一笑,给每人的掌心都倒上几颗寒香丸,“自然是好东西。”
“此物能净化灵体,筑基期未禁五谷,难免滋生浊气,服了它,修行事半功倍。”
他当然早已辟谷,可却时常嘴馋并不禁食,所以前世的他总拿寒香丸当糖豆磕。
此物与化食丹不同,没有任何副作用,有益无害。
他还将此物分给了裴慕之与夏应弦,“即便是金丹期以上也能够净化灵脉,令灵气纯澈充盈。”
有人见多识广,“我知道,这东西可贵了,听说市价好几百灵石一颗呢。”
众人闻言不禁发出唏嘘,啧啧称赞,“林师弟,你从哪得来这么多?这一瓶得多少灵石呀。”
顾惊羽心道也不算多吧,反正整个明心宗都落在季修白手里了,那家伙如今有的是钱。
他们虽是极力压低了声音,可还是隐约飘进了三楼二位真人的房里。
单真人的窗子忽地一声大开,从里头传出一个声音,“这么晚了还在闹什么,还不快回房去!”
众人旋即作鸟兽散,还有人不忘忙中回头冲顾惊羽道了声谢。
唯有夏应弦一动不动,目送被裴慕之一把拉回房去的顾惊羽。
安静的院落转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仰头望向天空,皎洁明月高悬。
人群中的阿羽总是这样耀眼,像是空中的明月,群星环绕,令人心神往之。
什么时候阿羽才能只看他一人呢?
哦对了,曾经的阿羽,眼里是只有一人的,可......
秋照夜又做了什么?
不过是将一片真心任意践踏罢了。
想到这他的脸色更阴更冷,五指握紧剑柄,指节用力到发白。
秋照夜,你不配。
*
寒潭黑邃无光,唯有一个隐约的白影人影盘坐潭边,他不愿点灯,只怕视线避无可避地会看见潭中那片浮岛。
符文由浮岛蔓延至他座下,其上灵光如涟漪般一波波漾开,沉寂片刻后又再次荡起,似有规律的呼吸。
每荡起一波涟漪,便有一缕力量不可控地从体内被抽走,连带着像是被锐利的刀锋刮过骨肉,深入神魂深处的痛楚一波一波袭来,无穷无尽。可秋照夜却丝毫不为所动,咬牙忍痛的同时,任由那力量不断流逝。
他方才心头又一次狠狠地绞痛起来,他心知是拜谁所赐,每当对方恨意盈然时,他便会深刻感受到这锥心之痛。
虽然他的神识被那家伙驱逐,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有些深刻的感受还是相通的,例如剧烈的心疼感,或是遭反噬时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又在想你了吧,阿羽。每当他想起你,就会恨我入骨。”
“我也一样。”
隐秘的寒潭内回荡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你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