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长公主的死与安阳侯府的落败搅得朝堂世家们人心惶惶,李修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能下手逼死,更何况外人。
腥风血雨注定会在北齐弥漫,只是早晚问题。
但除了沈徐两家。
皇帝现在疑神疑鬼,沈家没有兵权,沈珩回北齐后一直安分守己,平定南疆的功劳也给了勇安王,李修找不到她的错处。而徐家一直谨小慎微,本来就没有问题。
现在是一个节骨眼,徐晚吟笃定李修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民间已经开始慢慢传起谣言,说当今圣上心狠手辣,残杀手足,皇位是从别人手中夺来,甚至杀了自己的嫡母——德安太后。
德安太后不是李修的生母,身体一直很好,却在几年前突然病重去世,李修的生母是先帝的安嫔明氏,生了一儿一女也不得宠,早早就去世了,正因为如此才会显露李修的狠毒。
生母早逝,不得宠的皇子与亲姐姐相依为命,而他却逼死了云阳公主。
“你为何如此笃定陛下会绝了安阳侯府的后?”
温璟潇身着深红的朝服坐下,他刚从府里赶来,衣服未曾来得及换,一脸风尘仆仆。
徐晚吟泡了人参茶,密室内散发着阵阵苦香,她吹掉茶渣,浅笑道:“因为我了解李修。”
“怎么说?”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李修靠什么上位你我都清楚,这个皇位来之不易,他一定心虚,更何况,证据确凿。”
最主要的一点是,李修的童年并不幸福,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十分强势,嫔妃得宠都会被她轮番折磨,安嫔就是因为孕中被太后雪天罚跪,从而导致落胎伤了身体根本。
安嫔长得不算美人,性子又胆小,先帝不喜欢她,潦草去过几次就怀孕了,本以为可以凭借一儿一女上位,谁知道被太后一罚,她竟然直接病重,没几个月就香消玉殒。
生母不得宠就算了,安嫔落胎的时候李修姐弟都在旁边亲眼看着,导致了李修性格的扭曲,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必要的时候,还会歇斯底里。
所以李修杀了德安太后也是必然的。
徐晚吟嘲讽一笑,真是一出狗咬狗。
温璟潇不爱喝人参茶,抿了一口就放到边上,换了个话题:“沈小将军似乎对我敌意更大了,你不怕她误会什么?”
“她误会的不是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徐晚吟说,“是怕我被你骗了。”
“……”温璟潇表情略显无奈,“看来沈小将军不大了解你。”
徐晚吟轻笑:“沈珩这个人很纯粹,她不愿意看见我成为这样的人也很正常……”
她抬头笑意扩散:“越是这样,真相大白那一日,她便越会痛恨李修,是李修逼得徐家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不得不在这狭小暗室中算计,为了保全她,保全沈徐两家,我不得不双手沾满鲜血,她会心疼,会难过,她的忠诚便会倒向你。”
“等到那个时候,你便可以放心上位。”
温璟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你一定要将自己逼入这样的地步吗?”
“不铤而走险成不了大事。”徐晚吟表情平静而自然,“温璟潇,你是王爷,你父亲废了一条腿,你若是不反,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李修是不会杀你的,但沈珩不同,她反不反都不重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珩太优秀,优秀到李家上位者都会忌惮几分,她只要提着红缨枪骑上烈马,便是鬼神都惧怕的战神,她天生就该是将军府的人,与性别无关,一腔热血满心忠骨,为国为民。
徐晚吟的双眼在这被烛光照耀的暗室中明亮坚定:“可李修算什么君?他非嫡非长,非贤非明,连皇位都靠龌龊手段拿到,他有什么动不得的?”
温璟潇隔着蜡烛看她,说:“民间的传闻你是放出消息的?”
徐晚吟温婉地吹灭蜡烛,点头道:“是。”
* * *
三月十七号,东云国与琉璃国使团到达北齐,与南疆使团一同入宫,皇帝摆了宫宴,沈珩与温璟潇奉诏赴宴。
李修为招待各国贵客,备香车美人游西街,一时间整条街道万民朝拜。
徐晚吟站在店门口冷冷看着那华贵的车马慢慢走来,沈珩一身红衣骑马在前,旁边跟着温璟潇,他们是被派来保护帝王嫔妃与使臣们安全的。
西街贴了喜庆的红纸,瑰丽轩也不能幸免,徐晚吟在皇帝车马驶到门前时,撩裙跪下。
“臣女徐家晚吟,拜见陛下。”
我,徐家大小姐徐晚吟,又见到你了,李修。
“愿吾皇万岁,陛下圣安。”
愿你早日下到地狱,永生永世都不要轮回。
李修隔着车窗喊“起”。
徐晚吟抬起的脸不施任何粉黛,反倒像那出水芙蓉,纤长的睫毛如春日蝴蝶,廊下灯火明亮,照得刚满十六岁的姑娘亭亭玉立,若不是她装扮过于洁净,别国使臣都以为她是宫中娘娘。
“这位徐家大小姐,当真是美丽。”东云使臣窃窃私语,在场没人能听懂东云国语言,唯有沈珩,手心不由拉紧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