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宣云换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剪裁得体的马甲背心。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更显她挺拔的身姿。她的脖子上围着条灰色的围巾，一头长发早已被她妥帖地塞在鸭舌帽里。

她可能还在自己的衣物里增加了些垫衬，让她的身形看起来比平时厚实了些，彻底隐去了女性的柔美曲线。而她的气质本就冷肃，在略略加深了五官轮廓后，整个人看起来更显深邃硬朗。

此外，她还在自己的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这身装束的她，实在像极了禁欲又危险的绅士。

“可以啊！卓警官。”乐无忧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你这社会精英、斯文败类的范儿简直是绝了！这要是在大街上遇见了，我都不敢认你！”

说着她还认真地鼓起掌来。

卓宣云的外貌改动其实并不多，只因她本就是偏冷肃的人，简单加了几个细节改动后，她竟从高冷御姐直接变性成了风流雅痞，这气质拿捏得~堪称一绝！

卓宣云对她的捧场全无反应，只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前，三两下就把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挽成了慵懒又性感的发髻。

乐无忧还没来得及提意见，眉梢又被她用眉笔勾勒了两笔。

“闭眼。”

卓宣云的声音很轻。然而乐无忧离她太近了，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拂过了自己的脸颊。她下意识闭起了眼睛。

化妆刷轻柔的触感从眼上划过，然后是脸颊，最后落在了颊边……

乐无忧觉得，接下来就是口红了，但她等了许久，却只感觉到卓宣云的手托着自己的脸。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乐无忧不解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卓宣云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举着支口红，对着自己发愣。

乐无忧主动地向她凑了过去，小脸抬得更高，甚至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双唇。

卓宣云却像被烫到了一样撤了手。

乐无忧还没发问呢，就见卓宣云急匆匆地把口红塞到了她的手里：“自己涂！”

口气生硬得像在生谁的气一样。

乐无忧一脸莫名，但还是乖乖接过，自己涂了。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已完全不似平时清纯的她自己，更像一个惑人的妖精。

乐无忧满意地侧了侧脑袋，对这样的自己又意外又新奇，托腮朝卓宣云眨了眨眼：“卓警官，你觉得怎么样？”

卓宣云只低头和自己的袖扣较劲，头都没抬地“嗯”了一声。

“出去后就别叫我卓警官了，是怕暴露得不够快么？”

“那我要叫你什么呢？宣云？可以这样叫吗？”

“……随你。”

“好的~那宣云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无忧哦！”

“该出发了。”

卓宣云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袖扣，不知是不是低头太久的关系，从乐无忧的角度看去，她的耳根似乎隐隐有些发红。

乐无忧按她的指示穿上了外套，主动挽着她的臂弯，与她一起出了门。

夜晚的赛兰城无疑是极美的。但它的美与末海市那种现代繁华不同，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奢华迷离的氛围。

若说末海市像一位干练的OL，时刻都准备迎接新的挑战的话，那么赛兰城更像一位性感而妩媚的少妇，无处不透露着自己成熟的风韵，每时每刻都在诱人堕落。

在赛兰城最著名的红灯区——马特高地，这氛围展露得最为明显。

著名的“橱窗女郎”遍布街道两侧，一个个浓妆的性感尤物在五光十色的橱窗里展露着自己的美。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艺术。

乐无忧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好奇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但她才好奇了没一会，就被卓宣云一把揽住了肩膀，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注意点。”卓宣云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别表现得像是个初来乍到的观光客！”

她的声音很轻，但气息又一次拂过了乐无忧的脸颊，顺着衣领直窜入颈项间。

乐无忧一颤，赶紧命令自己凝神聚气，恨不能默念眼观鼻，鼻观心。她整个人被拥着，紧紧贴在卓宣云身前，正该是发挥演技，扮好“特殊从业人员”这个角色的时刻。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乐无忧只微微抬眼就看到卓宣云那长而微翘的睫毛。她下意识屏息，打量起卓宣云近在咫尺的脸。

“咦？”

直到此刻——或者说，直到在这个角度她才发现，卓宣云的瞳色竟不是华国人常有的黑褐色，而是近乎清透的琥珀色。她的瞳色外浅内深，在灯光的映照下似流光溢彩的琉璃般绚烂迷人。

“卓……啊不对，宣云！你的眼睛不是黑的吗？”乐无忧仗着现在的“身份”，毫不顾忌地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更仔细地看了好一会，“你是混血儿吗？”

一旦有了这层考量，再去看卓宣云那立体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眸，就更能看出与常见的华国人差异巨大了。

可能因为她的气质过于清冷，导致乐无忧此前竟从未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现在走在赛兰的街头，卓宣云又刻意加深过自己的五官轮廓，乐无忧觉得与其说她是华国人，不如说她更像是高卢国人了。

“你想多了，我双亲都是华国人。”

“哦……”不知为何，乐无忧竟感觉到有些失望。这情绪来得突然，她只能自己换了个话题：“对了，宣云，我从没听你提起过家里的情况，你家——”

“死了。”

“……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卓宣云的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没事，我十五岁时他们就都死了。十多年了，我早就没感觉了。”

乐无忧无声地笑了笑，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她又不傻，卓宣云体谅她的心情，这不代表这个话题适合继续。

她眼珠转了转，抬头笑问：“对了，宣云，你会带我来这里，是已经有打算了么？”

卓宣云垂眸看了她一眼：“在赛兰想要打听消息，只有一个地方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