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这夜色却清凉如水,大部分都要归功于天上这轮明月。
摘星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充满了旖旎缱绻的□□味道,在噶戈尔有句话:‘生者进摘星,死者入修罗,不生不死,自在快活。’
那修罗城,便是段干昊仓的大营。传闻昊仓将军私底下茹毛饮血,以食人肉为乐,非得要是活着的人不可,于是那所谓噶戈尔守城军,便成了鬼修罗一般的存在。
而摘星阁,便是食色性也,一旦沉迷,便在酒色□□中渐渐丧失理智,活着也像是死了。
沈忘悦坐在摘星阁的最高处,放眼望去,那修罗城死气沉沉,而眼底下却是一片歌舞升平,恰似人间仙境,殊不知,这是入了温柔乡,要在酒色中堕入地狱。
不过酒色也并不能迷惑所有人,比如说时千秋那种,看似脑残,实则大智若愚,在酒池肉林中始终保持理智。
时千秋察觉到一抹目光,转身朝着沈忘悦的方向,油头滑脑地作了个揖。
这便是噶戈尔最强大的三股势力,修罗城,摘星阁,自在商会。
一旁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从那脚步声中就能听出风情万种的媚态来,状元从沈忘悦的怀里坐起,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喵的一声,堕入黑暗当中。
只闻暗香四溢,两股气息在夜色中以柔劲相拼,暗香缠斗,最终是夜色中那一抹香落了下风。
柳妩轻笑,扭着腰身在沈忘悦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蛇尾铜杆徐徐冒着烟雾。
“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沈忘悦垂眸,“三把钥匙,分别握在三个人手里,空有钥匙,锁呢?师父,五年了,摘星阁迎来送往,当真不曾有所发现么?”
这五年来,他以忘悦之名诱了多少能人异士舍身进入噶戈尔,他不信命,更不信他会老死在这铜蛇囚笼里。
“果儿说,这几日来,每逢夜色,地牢里总是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忘悦,论毒,或许你我不相上下,可玩弄人心,我比你在行,欲擒故纵是好,莫要过了头,否则事与愿违。”柳妩漫不经心地说道。
四天了,傅裴英在那水牢里瞎了四天了,他自那天起,一次也没去过。
沈忘悦听着那惨叫声,心中只觉得畅快。
傅裴英痛,他便痛快。
他抬头望了望月,知道柳妩一定不会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便问道:“师父觉得,什么样的人,会特别喜爱月色?”
“文人墨客?”
沈忘悦摇摇头,文人墨客附庸风雅,却也达不到见不到月色便陷入疯魔的境界,更何况,傅裴英是块朽木,二人同窗几年,他除了会识会写,连首诗都不曾背过,又何来附庸风雅?
柳妩便道:“那只能是囚犯了。”
沈忘悦一怔,看向她,“求师父解惑。”
柳妩吸了口烟,淡淡道:“幼时我见过一个在监狱里关了几十年的人,那人要死了,临死前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再看一眼月亮。那囚牢里几十年如一日,能见到的,不过是透过一扇小窗看看月光,或许,于他来说,这月便代表着希望。若是有一天突然看不到,想必是真的会发疯。”
沈忘悦若有所思。
屋檐下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吴果儿跑了几圈,终于是在房顶上找到了他们。见了沈忘悦,他便一拍大腿尖声道:“我说公子!他从头两日就说要招了,你这再不去,一个时辰之后,他那眼睛就是伏羲谷的医圣来了也救不好!”
摘星阁地牢,里面的气息比前几日要更加恶臭阴冷,傅裴英两只手悬吊着,手腕处滴滴答答地,顺着铁索流出血来,长发凌乱,脸颊凹陷,一双混沌的眸子毫无生气地被镶嵌在眼眶中,身上连最后残余的那点张狂也不再有了,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囚徒,只渴望能得到那个人的垂怜,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直勾勾地瞪着前方。
锁链噼里啪啦地作响,“月牙儿!月牙儿是你吗!”
沈忘悦停在他面前不远,一身红衣,清艳绝绝,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似乎硬要看出些什么来,不过当他听到男人鼻息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呜咽,他倏然勾起一抹笑,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男人沉重而痛苦的呼吸声,这是一种享受。
像是一条在干涸河床上苦苦挣扎的鱼,哪还像堂堂的青灯卫指挥使呢。
直教人喜上眉梢呢。
不过兴奋是短暂的,片刻后,他却隐隐觉得有些可惜。
傅裴英要死了,这个让他做了五年噩梦的男人终于要死了,可惜。
他要最后一次欣赏一下这张脸,冰冷的手指勾住那轮廓锋锐的下颚,顺着下颚线缓缓往上滑,一直到眉尾,就如同这些年他玩弄别的男人那样一般,他感受到傅裴英紧绷的皮肤,看到那急促滚动的喉结,几乎没有男人能在他的诱惑下幸存。
五年,他用五年的时间把名叫美人的这把刀磨得比什么都要锋利,他是男人,便比别人更懂男人,知道该如何循循善诱,直达心脏,让别人痴迷进他的美色当中,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脚下。
在明知道对方看不到的情况下,他带着专属于女性的那种极具诱惑力的温柔,红唇微启,诱人的气息像羽毛似的抚弄在傅裴英的脸上。
“痛吗?”
缱绻的气息却如同一根银针刺进心脏,痛然而又快乐地要命,傅裴英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月牙儿……”
沈忘悦的手伸进他的长发里,突然猛地一拽,只听锁链滑动,傅裴英重重跪在地上,沈忘悦迫使他仰望自己,眼中的目光几近疯狂。
“五年前!”
傅裴英闷哼一声,“康盛十七年,三月十五,五个太子近卫从十三域穿过西北,直奔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