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江月还语调依旧平淡,“不必跪我。”
萧易立刻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泥土,站在师尊身边。
他内心疯狂翻涌的崇拜之意还没退去,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江月还身上,看到他雪一样的长发披散肩头,长发映衬下,是一小截白皙精致的下颌,下颌扫出的阴影刚好落在喉结上,那点令人浮想联翩的弧度衬着明朗的颈线与轮廓分明的锁骨,一并隐入狐裘毛茸茸的领口里。
师尊……好像……除这件狐裘以外再没穿别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萧易的心绪陡然乱了一下。
狐裘为江月还平添一份暖意,让他原本清冷的气息也柔和起来,萧易抿了抿唇,连忙收回视线。
他喜欢一切毛茸茸的东西,自然也喜欢身披毛茸茸的师尊。
江月还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抬起没有握剑的手,紧了紧领口,系住最上面的一粒盘扣。
随即他向前走去,停在那排木桩前:“看我的剑,不要看我。”
萧易立刻站直身体,把脊背挺得笔直,视线落点牢牢锁在对方手中——沉月剑再次现出薄而透明的水做的剑身,在阳光下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水竟是活的,还在流动。
江月还便用这把奇怪的水刃,对着木桩挥出了一剑。
萧易连忙看向那根被剑砍中的木桩——
什么都没有发生。
木桩没有半点损伤,只在被剑扫过的地方留下一圈湿润的水痕。
萧易不明所以,疑惑地转向师尊。
江月还并未开口,也未露出任何表情,只将手腕微微挑高,对着那根木桩又挥出了一剑。
只听“刷”的一声轻响,木桩自剑身经过处断开,切面平滑如镜,一层薄薄的水膜迅速在阳光下蒸发,散去的瞬间,甚至泛出了一点色彩斑斓的虹光。
萧易猛地睁大双眼。
他快步跑上前去,看了看那截被斩落在地的木桩,又抬起头,仔细检查木桩上的断痕。
断痕下三寸,第一次被沉月剑扫过的痕迹还在,他摸了一圈,没有半分崩断的木茬,完整的一圈水痕却说明这根木桩是完完全全被剑身经过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近乎失语:“这……”
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控制能力?
以水为刃,挥洒自如,泄时疏而不散,凝时聚而不坚,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水灵根,却被他用到了极致。
“看清楚了吗?”江月还缓缓开口,声音如水般柔和,亦如水般清冷,“什么时候你对水、火的控制能力能做到为师这般,为师便什么时候教你炼器。”
“我……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萧易还是忍不住紧张得手心冒汗,“我可能……”
“你能做到,”江月还语气笃定,“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在达到目标之前,天塌下来有为师帮你顶着。浮光派积累几千年的仙术典籍随你取用,藏书楼的位置、火系法术的修炼方法,问你师叔。”
“弟子明白了,”萧易内心重新平静下来,坚定地许下承诺,“萧易定不负师尊所托。”
“嗯。”江月还收起剑,转身欲走,走到门口时却又脚步一顿,“对了,你师兄他……”
他难得有些犹豫,顿了顿才续上话音:“他幼时被困凡间,遭受了长时间的虐待折磨,因而始终对人类抱有敌意,并不是针对你,你莫要与他计较,别往心里去。”
萧易眨了眨眼:“当然不会,何况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师尊放心吧。”
不过,对“人类”抱有敌意……所以师兄不是人吗?金色的眼睛,乌漆麻黑的……蛇?蜥蜴?总不能是蝙蝠吧?
江月还并没关心他在想什么,只点点头,离开了院子。
这个新收的徒弟,果然比楚近楼通情达理得多。
他这么想着,刚一出院门,就看到正躺在不远处一块大石上晒太阳的狐狸。
江月还微微皱眉,走上前去:“你倒是清闲,今日浮光派上下没有要事发生?”
“现在还没有,不过应该快有了。”
狐狸说话总是藏头露尾,江月还早已习惯,也懒于深究,他四下张望:“近楼呢?”
从含露居离开后就不见了踪影。
清离无所谓地说:“谁知道,可能又离家出走了吧。你的徒弟,怎么总是问我啊。”
江月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条小龙崽子真是让他操碎了心,他在楚近楼一个人身上叹的气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还多。
这小龙从小就有一言不合离家出走的毛病,当时他还年幼,走得再远也离不开浮光山,可现在不同了,龙腾时瞬息万里,只要他想,可以在顷刻间抵达任何地方。
江月还有种奇怪的感觉,楚近楼正在慢慢地脱离自己的掌控,他不知道这样究竟好还是不好,他深知徒弟长大后不再需要他的庇护是必然,可每每念及此处,都会感觉心绪纷乱如麻,不可开解。
楚近楼是天地间最后一条龙,其在修真界的珍贵程度,超过任何仙丹灵药、灵器法宝,一旦他的身份被外界所知,势必会引起一场难以想象的动乱和争夺。
他太宝贵,偏偏血脉尚未完全觉醒,尚无自保之力,如果落入其他门派手中,势必会被囚禁至死,榨干身上每一分价值,不论血、骨、肉、趾爪、鳞片、内脏……皆可制成灵器或灵药。
他在凡间已经遭受过一遍类似的经历,不可再遭受第二遍。
如果他跑得太远,脱离浮光派最远的一棵海棠树的生长范围,他施加在对方身上隐匿气息的仙法很有可能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