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许道:“最快两天一夜。”
乐有初点点头,道:“你回去歇息吧,营中事务交由副将打理。今夜戍时,你与我同往,带上一个车夫。”
何知许正要离去,乐有初倏地想起什么,顽劣一笑道:“聂兄在安归县。”
何知许身形一顿,走后,楚晏轻咳了一声。乐有初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微挑眉梢:“有事?”
“……我呢?”
“金陵王自然是回金陵城。”
“……”
自战事起,家家户户恨不得用血肉之躯堵上门窗,靠着残存的米粒度日。
前几日火烧金殿,风里更是飘着惶恐的气息。待到实在揭不开锅,尚在襁褓的孩提比踩到猫的尾巴叫得还狠,妇人只好抱着哄着,男人袖底藏着菜刀,蹑手蹑脚地钻出门。城中人这才发现,不久前噬血猛兽般的士卒竟在街口分发粮食。
起初不少人还觉着粥中有毒,万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瘦成骷髅怪的人出现,管他三七六十一孰是孰非孰黑孰白,饿着那是生不如死,毒死倒是一了百了,一碗粥粒尚未触舌便灌入了喉底,提着空碗嚷嚷着再来一勺。
猫腰在角落的人看明局势,队伍一下从城头排到城尾。
今日队伍火热,夜里还排着长龙。
马车驰去,取名为调皮的风一下掀开车帘。人群中不乏眼尖者,惊得眉毛都要跳出五官,两片薄唇颤如癫痫,铁碗一滑,滚热的粥汁溅在脸上,才将人从惊愕的牢笼拖出来,捏了把大腿皮,疼得嘶一声,惊呼:“是……是她!”
周围人眼晴扫过来,有人问:“说谁?”
他一时捋不直舌,嗫嗫嚅嚅:“好像是……乐公……”
话没吐完,旁边的妇人塞了个馒头堵住他的嘴,待看清眼神中的警告,他顿时呼吸一滞,顺了口气才道:“是看错了吧。”
旁人恍过神,意识到今时国不姓乐。
含在舌尖的粥变得酸苦,像痛饮了封尘经年腐酸发毛的蜜罐,沁在鼻间那股郁气很快蔓延开。
马车里的主人公并不知晓正被悼念,手指还捻着红豆糕点,往嘴边送了一小块,甜得发腻。
何知许换了身青衫,双手枕头,脑袋随着车身晃啊晃,皱眉一副沉思状。
乐有初斜睨他一眼:“何兄,想什么呢?”
何知许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帘外风景。
乐有初无声叹了口气。
她离开国土七年,何知许便跟了她七年,眼下好不容易回到洛阳,却是攻城烧金殿,前后停留不足百日。
此番离去,再想回来怕是经年之谈了。
但很多时候的人是没有选择的。她是奄奄之国苟延残喘的一息,宿命让她万劫不复,身在泥潭也只能向前狂奔,去算计,权衡,智夺,掠杀。她身上流的血,注定了她走的路是腥风血雨。
乐有初揉了揉太阳穴,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