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寒越垂眸,看着眼前湿哒哒的一张脸,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年轻女孩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愈发莹润细腻,两颊蕴着淡淡的粉,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眶红红的,但一双眼睛清黑明亮,噙着两汪清泪,要落不落,眼睫浓密纤长,微微上翘,此刻还染着水色,如带雨的梨花,清纯又惹人疼。
他眸光微沉,没有问她为什么哭,而是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我……”宋颜依慢慢站起身,忍着双腿的酸麻,语气犹豫温吞。
她总不能说是被俞新梅赶出家门。
官寒越眉头微蹙,等着她说下去,他这才惊觉,十多年前那个小姑娘已经这样高了。从前还不到他肩头的位置,如今已至耳畔。
半晌后,宋颜依才想好说辞,她拉着狗绳轻轻拽了拽身旁的金毛狗,“我带摩卡出来走走。”
摩卡此刻乖乖立在宋颜依身边,对着素未蒙面的男人欢快地摇起来尾巴,尾巴时不时扫在宋颜依腿弯。
狗腿相!
宋颜依瞪摩卡一眼,忍不住在心里腹谤它。
不知怎地,此刻她的心完全被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暗暗喜悦占据,已经没有了刚才无处可去的的惊慌与无措。
官寒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只金毛,想起十年前他接到的那通电话,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电话里,隔着听筒他也能出小姑娘语气里的欣喜,“寒越哥,爷爷送了我一只狗,是金毛哦!”小女孩在那头喋喋不休,“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没等他问,便道:“叫摩卡哦!”语气里不自觉露出得意,“是我给它取的。”
……
她在那一头分享狗狗的趣事,他一句也插不上,只举着手机抿唇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渐渐不再跟他分享自己的事情,也慢慢减少了跟他的联系。
官寒越渐渐敛了思绪,转头朝等在一旁车里的司机和助理宋扬扬了扬手,“先开车走。”
等车开走,官寒越才对上宋颜依的目光,不自觉放柔了语气,“走吧!回去了。”
与他四目相对,宋颜依赶紧移开目光。他眉骨高,衬得眼眸深邃,锐利有神,让人不敢多看。
她此刻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真的回来了!?
官寒越往前走了两步,转头见宋颜依还愣在原地,似乎是笑了一下,“还不走?”
“哦!”宋颜依又抬眸看他一瞬,这才闷头跟上。
男人身高腿长,大长腿迈得风生水起,宋颜依腿还麻着,牵着摩卡疾步而行,还是只能勉强跟在他斜后方两步远的距离。
两人一路无话。
余光感觉到宋颜依没有跟上,官寒越放慢了脚步,扭头看她,语气意味,“没吃晚饭?”
“啊?”宋颜依挠挠头。
她确实没吃晚饭。
官钦山和官云峰在医院,官继泽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家里除了佣人,就她和俞新梅母女二人。晚餐俞新梅她们也没叫她,还是佣人李婶后来端了碗粥送到她房间,她担心爷爷官钦山的病情,也没心思吃,至今还放在那里。
但宋颜依觉得他这个问题似乎不是表面意思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秒,便听他接着道:“我看你快走不动了。”
是嫌她走得慢?
宋颜依也不争辩,微微红了脸,快走两步,跟他并肩而行。
经过刚才,官寒越的步伐慢了许多,宋颜依知道他是为了等自己,忍不住心头一暖。
两人一狗沿着盘山路往上走,一路沉默,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终于,宋颜依开口:“寒越哥……”
“嗯?”
“你去看过爷爷了吗?”
“嗯,从机场直接过去的,走的时候他还没有醒。”官寒越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医生说,官钦山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见宋颜依半天没吭声,官寒越扭头看她,灯光笼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柔和的面容,透着朦朦胧胧的哀伤。
他知道她是在担心官钦山,安慰道:“放心,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宋颜依重重地点了下头,吸了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会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官寒越的错觉,她最后那一句,带着点鼻音。
他再一次看向她,见她一只手揣在衣兜里,牵着狗绳的那只手露在外面,冻得通红,可能是因为冷,她的鼻头红红的,眼圈也有些红。
“冷吗?”官寒越伸过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果然冷冰冰的。
他很快移开,没等她说话,朝她摊开手:“绳子给我吧。”
“哦。”宋颜依脑子短路了一瞬,将狗绳递到他手上,待回过神来,耳朵也跟着红了。
手背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宋颜依赶紧揣进兜里,让它不至于在寒风里,散得太快。
两人回到官宅,宋扬已经等在门口,旁边立着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官钦山此次病得急,官寒越匆匆赶回来,自然没带多少行李。
家里的门禁才做了升级,官寒越没录指纹,开不了。
宋颜依开了门,自然地伸手过去帮着提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