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敏敏不理会文七的玩笑,定了定神,心中回想起文七今早出手时的身法,在面纱下轻声道:“文七哥哥武功那么高,怎么也被抓来了?” “我一个小孩子,打不过这么多魔教妖人,妹妹抬举了。”文七道,“妹妹远在温名堡,怎么也会被劫到这里。你刚爬起来时,我还以为认错了人。” 好一个“小孩子”的托辞——温敏敏心中冷笑,文七的身手,今日被救时她不是看不出,那暗器发攻的招式和震落余下蜂子的内力,都远超了一个普通孩子的能力,加上武功高深的壮汉护卫,怎么想也不可能和这些荣华镇的孩子一样被轻易掳来,还随便着关在一起。这葫芦里不知卖得什么药!保不准他和猎风教是一伙的,放在这屋里监视他们的,都说不定。 眼前这文七,比起年幼时韬光养晦的温良,还要不简单得多——不,当年的温良就颇有城府,更是练武的奇才,但封大小姐实在是太不谙世事,又一心一意信任着大师兄,怎么会看得出深浅。 温敏敏收拾好情绪,心中飞快地想象,五岁的女孩遇到危险,该是如何的反应,毕竟现在的她,看起来太沉稳,在这如狐狸般狡猾的文七公子面前破绽太多,可不是好事——就在她打算要不要在文七面前哭诉一下自己的遭遇和害怕时,一个女孩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七哥哥,我怕。”女孩在文七的身后瑟瑟地探过小脑袋,她的脸上也涂着泥,小鹿般无辜的眼睛闪着点点泪光。 看见带着面纱的温敏敏,女孩微微低下头,往文七的身后又缩了缩。 “别怕,小敏,这个温家妹妹和我们一样,是被坏人带到这里的。”文七转头,轻抚上女孩扯住他衣角的小手,用无限温柔地声音安慰道,“没事的,你安心睡罢,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小敏?——小敏?! 温敏敏一开始还恍惚地以为文七在叫她,但再一听,才意识到文七是在和这女孩说话。他对女孩说话时,神态言语都和寻常不同,甜蜜温柔得能把人溺死在那池春水里。 也就在这一刻,文七和年幼时的温良彻底重叠,曾对她无限宽容,对她始终温柔的温良,叫她小敏的样子,和如今的文七一模一样。 不会错的,即使已为隔世,这旁若无人的温存,这含着如风如雾情感的眼神,她不会认错——温良!? 该不会,文七他与自己一样,也有前世的记忆?! 温敏敏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地诡异,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暗涌,其中还夹杂着悲愤和深深的恨,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文七的脸,猜测着一些最坏的可能性,然后她告诉自己,无论文七如何,她现在能做得,都是将自己隐藏好了。 那个叫小敏的女孩,此时如同前世的自己,懵懂而单纯得信赖着文七,只见她十分听话地点点头,还乖巧地对温敏敏道,“温妹妹别怕,七哥哥会保护我们的”。 哼,比起猎风教,我更想离你的七哥哥远一些。温敏敏在面纱下撇了撇嘴,但又觉得这个和她同名的小姑娘,全然出于一片善心,于是她对小敏柔声回道:“我不怕,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一起逃出去。” 文七的手依旧安抚着小敏,却抬眼看向温二小姐,轻声道:“温妹妹可是已有逃出去的法子?” 温敏敏看了一眼窗户,又折了回来,文七之前说得没错,打窗户的主意不明智,这窗户太高,又小,上去了不一定下得来,门外猎风教看守的教徒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要想带着这么多孩子逃走是不可能的,那不如等到被运往京城得途中,对,在途中更容易,那时少了猎风教的高手们,她现下的功夫,加上些套路,若是对付一般的练家子到还绰绰有余—— 呵,等等,文七居然叫她想办法,太看得起她一个五岁的孩子了吧,他怎么不问比她大的小敏呢——难道他其实是在试探她,不会差一点又着了套罢?! 温敏敏转向文七,似乎突然想起来般,问道:“跟着文七哥哥你的那个黑衣哥哥呢?” 文七没想到温敏敏会问到程海,他抬眉:“下午他和我走散了,或许正在荣华镇四处寻我。” 文七这话说得随意,温敏敏一听就知不实,果不其然是早有谋划,她便道:“说不定黑衣哥哥已经寻来,正在庙外想法子救我们。” 文七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眯起眼,看向温敏敏,压低声音道:“温家也该察觉到,妹妹失踪一事,说不定玉褚兄也正在赶来的途中。为何感觉,妹妹愿意信我的侍从,而不信自己的家人?” 温敏敏一顿,额头薄汗,转头却见文七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期待她会回答,他看向窗户,一边用手温柔地护住身旁泛起睡意的小敏,一边道:“温家妹妹说得没错,他们自会寻来。” +++++++++++++++++++++++++++++++++++++++++++++ 温无畏带着一班人马赶到善若庙外时,青城派的武平一已带人在庙的四周做好了一切埋伏,就等着子时交接,打猎风教一个措手不及。 温无畏命人把领头的武平一单叫过来,招到一边暗处,才道:“平一,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此番行动之迅猛,后生可畏呀。” 武平一心知,他们青城派是接了帖来相助温名,而他却在未到堡上拜过帖的情况下,带着早到了荣华镇的青城派弟子擅自行动,显然是不符合江湖规矩,就算他行动前给驻守在荣华镇的名暗堂堂主报了信,这对天下第一世家和温堡主都难免冒犯,也难怪温堡主一上来便明夸暗贬,实际上是压了火气,等他的说法,这到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武平一相貌俊朗,大家风范,相较四年前,他如今已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侠,有人将他和温玉褚并称“温家名玉,武世唯一”,可见其气魄,不输少年英雄的温少堡主。 这些年,温无畏和温家明里暗里,都对他照拂有加,还很多次提及他和温灵灵的婚事,此次下帖,更是点名要他领头,实在是早把他当自己人看了。 所以,温无畏这气生再大也不为怪,但这面子还是给足了青城派,或者说,是给足了他武平一。 “温伯伯,是晚辈轻率,未到堡上拜礼就自作主张行事,出了岔子如何是好,幸而温伯伯及时赶来,事后怎样责罚,晚辈都自愿领罪!” 武平一双手拜礼,话说得真诚。 温无畏将他手抬起,与他对视,缓缓道:“想必是有人找上你,带来了温名的翡翠玉牌,你亦不好拒绝,及时与灰影联系,你做了你能做得,怪不得你。” 武平一不语,眼睛却出奇明亮,不愧是温堡主,他武平一的处境和心思都考虑得面面俱到,虽说他自身并没有特别想娶温小姐的心思,但对温家和温堡主,武平一却始终是从心底里尊敬服气。 确实如温无畏所说,这日下午,是文七和程海找上了他们。当时武平一带着青城派一帮弟子刚到荣华镇落脚,预备明日到温名拜帖,却不想突然来了这么一位白衣小公子,甩出见令如见堡主的温名令牌,说出的计划亦是头头是道,还愿意自己以身犯险作饵,帮他们寻到猎风教老巢,他武平一不是个迂腐之人,待到确定这小公子并未说谎,也就愿意配合他行事在先。 只是这小公子和温家的关系,他到有些看不懂。从翡翠令牌来看,这个文七小公子和温家关系非浅,那为何文七公子不去找荣华镇上的温家人,而是先找上他们青城派,再由他们青城派传信给名暗堂,传的也只能是一句简单的“文七被劫”,却不告知温家人全部的谋划,一定要等温堡主亲自驾到。这是武平一在来的时候,一直琢磨不透的地方。 温无畏大致猜出了武平一的心思,他道:“文七是我们温家远房亲戚的孩子,不久前寄养在温家,人小鬼大心思多,小小年纪总想着扬名立万,自以为想出了办法,就偷了令牌非得一试,闹得天翻地覆也不管。到底是温家的孩子,我们作为长辈,只能多担待些。” 文七那样子,早已不能用人小鬼大来形容,他心思缜密,行事果决,对青城派,对猎风教,乃至是对温名,一步步都尽在掌握,虽只打过一次照面,武平一便觉这位小公子不好对付,温堡主的解释显然有漏,但既然温堡主不愿详说,他也不会深探究竟。对武平一而言,只要确定文七是自己人也就够了。 “温伯伯,一个时辰前他们又抓来了一个孩子,我即刻给名暗堂那边传了信,说那孩子蒙着面纱,脸上有伤,有弟子隐约听见,猎风妖人称她为温家二小姐,该不会真是敏妹妹吧?” 温无畏面色一沉,他点了点头,道:“我来途中,名暗堂的探子急报过,灰影在温名那边也已核实消息,没错,敏敏在他们手上。” 猎风教居然敢明目张胆到温名劫人?而且还得了手?武平一皱眉,温敏敏满月酒遭毁容时,他也在场,对没能救下温二小姐,他心中亦感惋惜,如今,猎风教居然又对身为孩童的温敏敏下手,武平一不免愈发不平。 “温伯伯放心,晚辈定会将敏妹妹平安救出。”武平一言罢,便听见脚步声近,他矫健转身,却见来者是黑衣程海。 “子时已过,交接未如约。”程海言罢,看向温无畏,似是话说了半截,意犹未完。 武平一目光慢转,心如明镜,只道:“温伯伯,晚辈去看看埋伏可妥当,你们慢聊。”便快步走开了去。 温无畏面色死沉,良久,他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敏敏被抓,确实蹊跷,但文七公子如何得知我温名堡内有奸细,这让温某更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交接未成,是否也和这所谓的奸细有关,有待商榷的地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