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生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不会旁若无人地聊起八卦来。
“看见了,她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过年的时候还在超市看见她了,当时还漂漂亮亮的。怎么半年不见,居然胖成这样?”
“少说胖了二十斤吧?”
隔间里:“……”
错了。
比起过年那会儿,她胖了整整三十七斤。
胖的太突然,大腿上都有花纹了,像妊娠纹。
隔间外还在聊天。
“你说咱们学校里那群男的看了,得什么心情?我记得当初半个学校的男生都在追她吧?”
“是啊,历历在目。每逢课间操都在操场上围观,跟看马戏似的嗷嗷叫。”
“怎么突然胖成这样?”
“不知道。可能当了太久女神,想放飞自我?”
八卦到这,忽然被打断。
因为最内侧的隔间传来咔嚓一声,有人推门而出。
厕所居然有人?
两个女生齐齐回头,等到看清迎面走来的人是谁,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生嘛,谁还没有说人坏话被当面抓包的经历?
尴尬的是,被本人抓包。
大厅里传来司仪洪亮的声音,洗手间却安静得很诡异。
宣月加入了洗手行列,对上两人震惊的目光时,她甚至漫不经心笑了笑,像是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这一笑,两个女生又立马觉得,女神还是女神。
有些美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身材不如以前曼妙,但笑起来依然动人。
其中一人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就是八卦一下……”
宣月点头,说我知道。
活在众人目光下,歆羡多了,非议也随之而来。
比起她听过的不友好言论,她们倒的确温柔的多。
大概是看她并不介意的样子,另一个女生大着胆子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发胖啊?”
宣月想了想,还是那句:“可能是,吃多了。”
女生:“……”
“也没人规定一定要瘦才是美吧?”宣月反问,“我现在很难看吗?”
她说话时嘴角上扬,脸是丰盈饱满的,眉如新月,眼底流光溢彩。
两人立马摇头。
“没有没有,还是很漂亮!”
“对,是跟以前不一样的漂亮!”
虽然有一点说人是非被抓包,所以强行吹彩虹屁的嫌疑。
但宣月还是笑着点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她们说话时,旁边有个男人也从洗手间出来,正拧开水龙头,不疾不徐地洗手。
听见对白,动作一顿,他抬眼从镜子里看向宣月。
女孩子脸圆圆的,饱满丰盈,极易令人想起十五的月亮。
她大言不惭问人她漂亮吗,然后是一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
他唇角微动,收回视线,不紧不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男人全程一语不发,但很有存在感,宣月注意到他,微微侧头。
却只看见一个从容离开的背影。
很快,两个女生也离开了,洗手池前只剩下宣月一人。
她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摸摸圆润不少的脸,想起这半年来陆丞的表现。
轰轰烈烈追求她时,她曾问过陆丞喜欢她什么。
陆丞不假思索说:“喜欢你漂亮啊。”
原以为是不善言辞的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
当她胖了,不漂亮了,他就立马不喜欢她了。
宣月出神地看着镜子,想起两人之间有过的风花雪月,心里像破了个洞,明明是八月的天,冷风呼呼往里灌。
想起这是婚宴,妈妈还在外面,她又硬生生把眼底的热气憋了回去。
有错就认。
是她眼光差。
——
回到席上时,母亲居然还在聊陆丞。
宣月按捺住烦闷,给李楠欣夹了一筷子菜,想让她停下来:“妈,他没你说的那么好。”
李楠欣不满意了,“这孩子怎么还谦虚起来了?那你说说,他哪点不好了?”
“除了眼光不错,看上我,还有哪点好?”
全桌大笑,说她真会开玩笑。
欢声笑语里,唯独宣月自己没笑。
她静静地坐在那,心道就像我,除了眼光不好,其他哪点都好。
人真奇怪,说假话时大家听得起劲,说真话时,他们却都像在听笑话。
——
林长野看了眼手表,百无聊赖靠在椅子上,盼着喜宴赶紧结束。
隔壁桌就在此刻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侧眼一瞥,看见一张熟悉的小圆脸。
刚才在洗手间看见过,夸自己好看的姑娘。
她似乎说了什么,引来全桌人发笑,但她本人却游离在外,没有半点笑意。
没能多看两眼,新郎官就带着家人来敬酒了,敬到他这里,语气恭敬,几乎是鞠了个躬,真诚地说:“感谢林警官,要不是您,我爸今天也不能坐在这看我的婚礼现场。”
林长野端起酒杯,言简意赅:“分内之事。”
“哎,怎么就喝饮料呢?快,给林警官倒酒!”
“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林长野拒绝了。
敬酒的人走后,桌上的话题就烧到了他身上。
“原来您就是那位林警官啊?”
“难怪我说,这气质也太特别了!”
“听说您已经在平城做到支队长了?年纪轻轻,真是厉害啊!”
林长野不耐烦这些应酬,要不是新郎再三邀请,他连酒宴都不想来。
面对这些刨根究底,他扯了扯领口,扔下一句:“还有案子,先走了。”
然后很不给面子,大步流星离开了酒店。
八月的天,燥热难耐,像是后羿射下来的太阳又给好事之人挂了上去。
林长野快步走向一旁的某条巷子,边走边掏裤兜,结果掏了个空。
然后才记起他今天穿一身正装,出门没带烟。
不耐烦地骂了句靠,正准备掉头去买,就听见一旁传来谁的声音,走马灯似的,稍纵即逝。
“找这个?”
他一顿,才发现巷子里站了个人。
水蓝色连衣裙,松松散散扎了两条麻花辫,像是夏日偶然吹起的一阵风,吹散了难捱的燥热。
竟然又是那张小圆脸。
四目相对时,眼底是跟他同款的不耐烦,所以逃离酒席,抽支烟压压惊?
她扔了包烟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支,那点猩红的火光格外明亮。
林长野一抬手,稳稳接住。
小圆脸眼睛一亮,发出一声惊叹:“身手不错啊。”
他低头看了眼,烟是从婚宴上顺走的,不是他抽惯的牌子,但也能将就。
“有火吗?借个火。”
她笑笑,递来打火机。
没想到男人并不接,居然抽了支烟含在嘴里,微微俯身。
这是要她帮忙点烟……?
她一愣,不知是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还是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弄糊涂了,鬼使神差的,凑了过去。
点烟时,两人距离近了不少。
宣月有轻微近视,出门前被母亲勒令摘了眼镜,即便距离近了,看人也有些模糊。
但不妨碍她辨别出男人面目英俊,轮廓深邃。
一双眼睛尤其明亮,远超她摁下打火机时燃起的那簇火光。
男人深吸一口气,复又直起腰来,刚说了句多谢,就听见巷子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宣月?”
“宣月!”
“这孩子,饭不好好吃,跑哪儿去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哪位家长在找小孩。
直到眼前的小圆脸忽然一慌,嘴里麻溜地念了句shit,飞快地把烟在墙上杵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然后从挎包里拿了瓶口香糖出来,嚼了两片,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来了来了。
一连串动作熟稔无比。
林长野摘下烟,瞧着那个跑远的身影,眉头一挑。
宣月?
她就是那个宣月?
众人口中的模范生,蝉联小初高的校花,叫新郎官朝思暮想暗恋好多年,最后娶了隔壁邻居望梅止渴的女神?
沧县就在平城旁边,地方小,圈子也小,说来说去都是家长里短。
林长野不认得这里的人,沉默地听他们聊天,话里话外总免不了提及这个名字。
但听见最多的一句是,“她怎么会胖成这样啊?”
林长野细细的想着,看眼前的姑娘一路小跑出去,跟妈妈镇定地说:“里面太闷了,出来散散。”
说话时从容不迫的样子,还真是……
像极了模范生。
当时的林长野压根想不到,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会跟这模范生在同一张床上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