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人骨拼图(17)(2 / 2)我靠破案成为全京华团宠(穿书)首页

待沈韫回过神来,甚至是他完全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看到地面上,阿斗已经歇了气,奄奄一息。

阿斗的命,如刍蚁般孱弱。

沈韫的心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罪恶,他好像不该这样摧残自己的喜爱之物,但毕竟已经摧残了。

他如梦初醒似的立起身,有些慌乱惶急,他杀人了,平时是阿爹叫他杀人他才杀的,现在他居然自己独自杀人了,此事万万不可告诉阿爹,必须藏着掖着才行。阿斗大脑慌乱,手脚不再灵活,遂是抛下了阿斗的尸体,独自匆匆绕着原路赶回了自家,沈靖问起阿斗的事,沈韫也搪塞了过去,沈靖居然也未起疑心。

景桃审问案情至此,衙门外的衙差就有来报,他们在沈靖的府邸里果然搜到了大量阿斗遗失的衣物。

坐镇的顾淮晏道:“明日核对物证时,让死者家属前来对对证。”

武安侯发话时,远处地面一直跪伏着的沈韫看着阿斗衣物被手脚,神态十分慌乱,欲要挣扎:“那……那是……我、的……东……西、西!……”

押在沈韫两侧的衙差低斥了一句:“老实点!”沈韫被怒声吓着,登时又畏畏缩缩得不敢妄动。

景桃摇了摇颅首,自衣袖内摸出了一张纸牍,悬在了沈靖眼前,道:“这纸上的内容可是你指使沈韫去寻代笔秀才写的?”

审完阿斗遇害案,遂是轮到霍翠、石昊遇害的案子,一旦解决了细节疑点的问题,让凶犯供述罪行便显得顺畅容易许多。

沈靖看到这一张纸,纸面上书有一行字:『辱山鬼者,皆以锤杵斩。信山鬼者,脱嫌获新生』。

他眼中划过了一抹惊愕,景桃将他的神态纳入眸中,且道:“当年在洞穴处,你让沈韫趁着石昊打昏霍翠以后,再拿着锤杵杀死了霍翠,但你很快察觉到,当时原本该携友离开的石昊不怎么的踅回来,他可能当时是要检查自己是否杀了霍翠,但他看到了杀人的沈韫和你,你的把柄遂是落在了石昊手中。

“你当时没想着要杀害石昊,因为石昊向你提出条件,他要还债,你为了封住他的嘴决意助她,毕竟你与霍家交情匪浅,你到水镇钱庄跟那边的人打声招呼,石昊很快便能获得足够的银两,离开了恭州。”

“原想息事宁人,但你从未预料到,一年以后会有人从山间发现了霍翠的骨头,你想着官府绝对查不出甚么端倪,但你想不到我们很快查出了死者身份,还抓到了石昊,石昊是个知情人,你派家丁盯梢,偷偷两位赌友塞纸扎。怕石昊泄露实情,遂是在当夜,你让沈韫乔装打扮混入牢狱,对石昊痛下杀手。”

经景桃这么一提,并且随之带上来的两位赌友代笔秀才作为物证,沈靖的脸色更显苍白,往日云淡风轻的从容与笃定悉数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发横的狞厉和狷戾,他似是隐忍了很久,此刻长笑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身侧沈韫被自家阿爹的疯态吓得有些发怔。

沈靖的笑音似乎是压抑久了的一次厚积薄发,整座公堂边边隅隅几乎稀薄了声,反衬出他笑音的荒诞和滑稽。

顾淮晏坐在上首的位置,双手交叠在膝上,饶有兴味地凝眸看着这一切。

而赵匡则是怒斥道:“身负恶贯满盈之罪,竟还能在肃威庄严之地行轻佻之举,认错态度如此轻浮,委实是藐视官威,来人呐,将此人拖下去先掌二十大板,好让他记个教训!”

顾淮晏闲懒地摆了摆手,却是示意公堂两侧行将拖着沈靖下去的衙差停手,挑了挑眸,对赵匡道:“赵知县,罚人之事也先垫后,不妨先让景仵作审完案子。”

赵匡立即领命,抬袖让景桃先继续审案。景桃感激似的看了顾淮晏一眼,这位侯爷坐镇全局,明面上懒散轻慢,不问案情,实际上,他却能审时度势,他晓得沈靖年衰体残,若是直接挨了几十板子,指不定无力回天。只是,当景桃偷瞄顾淮晏时,对方也挑了挑眉,温和地回望了她一眼,削薄的唇上抿了一抹浅笑。

景桃眼神轻怔,略显心悸地挪开视线,继续审案。

景桃循着案件线索,继续问沈靖:“为何指使沈韫杀了霍翠?甚至是杀了她的丈夫,还有两个无辜的孩子?”

沈靖癫痫般的笑意微微敛住,道:“霍翠那个婆娘依仗自己在水镇发家致富了,在宴请宾客上,无所顾忌地用语言轻贱我,还羞辱我的亡妻,甚至连沈韫也要羞辱一番,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怜悯的口吻把曾欠我的银钱砸在我身上,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她必须死。”

空气掠过一份空白沉寂,“阿……阿……阿爹……”沈韫觉得自家阿爹讲了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虽是口拙,却是竭力想要安抚他,“孩……孩儿已、已经……把……他、他们……都杀……杀死了……”

周遭的衙差也是喁喁私语,看向沈靖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份怜悯。

“除了霍翠和石昊,洞穴里的那二十多个孩子,”做笔录的林甫问,“他们如此无辜,与你无仇,为何要害了他们,让他们白白饿死?”

“这一切都得怪那个二十多年前的臭道士,”沈靖推诿道,“如果当时不是他说要献祭男童,说要搜罗银两,我也不会走上这般的不归之路,当时村中的确是闹鬼,阴气过重,等四五年过去,村中差不多太平,但献祭和搜罗银两这条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何况,这条路我觉得是越走越宽敞,对付那些不愿上缴钱财的人,我就使些手段摧毁他们的庄稼,村人如此愚昧好骗,这一骗,便是二十多年,直抵当今,我也觉得够了。”

“在三年前,村内死了一户三口之家,他们是一对新婚父母,男婴才三四个月大,”景桃翻阅着笔录,肃声问,“也是你授意沈韫之举?”

“不错,这需要归咎于他们自己了,那一年不上交敛财,我去摧毁他们的庄稼时,赶巧被那男主人撞见,无奈之下,我也只好让沈韫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咯。”沈靖说得云淡风轻,唇角又浮起了蔑然之笑。

景桃脸色却是浮着一层淡淡的冷意,她一手负在身后,静默了一会儿,倏地道:“沈靖,你知道吗,我们仵作一职即是勘验死人之尸骨,检视尸骨之细节,寻出真正死者之死因,为死者言,为生者权,而在做笔录之时,定不会将凶犯的情感与悔悟抄录进去。”

话至半途,景桃一瞬不瞬地看向沈靖,而沈靖听着景桃所述之语,俨若被兜头泼了一阵冰水,悉身皆是冷意,他红着一双眼,直直盯着她。

“遗体摆在我们眼前,即是意味着生命被剥夺这一残忍事实,没必要晓悟凶犯是何种心境,也没必要理解此人。我们对凶犯悲惨的遭际不感兴趣,也不管动机是什么,不过,”景桃陡然话锋一转,悲惋地看着沈靖,“我还是悲悯你这位唆使儿子弑人的父亲,直至现在依旧活在死者的阴影里。”

“你说什么?”听闻“悲悯”一词,沈靖瞠着双目阴毒地盯着景桃,咬牙切齿地道。

“年逾知天命之年的人,却与一个三岁稚童一般,稍有不如意便任性妄为,甚至不惜敛财害人——”

景桃缓缓地蹲下身来,与沈靖那一双充血的眼平视着:“你这般妄自菲薄,你的亡妻知道吗?倘若她现在还活着,一定对你很是失望吧。”

少女的话音绵软如棉花一般,虽是娇软,却拥有一股坚定的力量,它如一场箭雨,酣畅淋漓地射向了沈靖。

沈靖的心脏似乎被沉重地狙击了一般,所有话音皆是硬生生地梗在了喉中,半个音序都发不出。

在景桃话术一步一步的蓄意引领之下,沈靖脸部的神态告诉她,他的内心防线被全然攻破。

看着近处的景桃,他眼中晃过了一份阴骘,袖中尚还藏着一把锐器,他突地振袖,袖中刀闪,亮起森森寒光,拔刀便向景桃刺去!